吴邪盯着金顺子手里的狐狸尸体,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。那狐狸的眼睛还圆睁着,瞳孔里映出金顺子扭曲的脸,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。“这林子真有这么邪乎?”他踢了踢脚下的冻土,松针在靴底簌簌作响,“穷人穿死人鞋就会被勾魂?胖爷我看是编出来吓唬人的吧。”
金顺子将狐狸尸体塞进背篓,指尖在皮毛上蹭了蹭,指甲缝里还沾着血:“吴小哥不信?我爹就是这么没的。”他蹲下身,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绳结,“三十年前,他捡了双吊死鬼的黑布鞋,穿上的第三天就跑到这林子里,把自己挂在最粗的那棵松树上,舌头伸得老长……”
王胖子听得一哆嗦,往吴邪身边凑了凑:“他娘的,这故事比粽子还吓人。我说天真,咱要不换个地儿歇脚?胖爷我还想多活几年,可不想被啥吊死鬼勾了魂。”
陈皮阿四突然冷笑一声,拐杖往地上一顿:“封建迷信。这林子里的人不是被鬼勾走的,是被东西迷了心窍。”他抬眼扫过密林深处,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,“潘子,去砍根松枝来。”
潘子应声而去,很快扛回一根带叶的松枝。陈皮阿四接过,用松针在自己和吴邪等人的眉心各点了一下,松脂的清香混着雪气,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寒意。“这是‘破障针’,能防些不干净的东西。”他将松枝扔给金顺子,“你也来点,免得等会儿真被吊死鬼找上。”
金顺子的手明显抖了一下,接过松枝时差点掉在地上。吴邪注意到,他的手腕内侧有个淡青色的印记,像个绳结,被袖口遮了大半,刚才处理狐狸尸体时才不小心露出来。
“这林子为啥叫吊子林?”吴邪装作不经意地问,目光却没离开那个印记。
金顺子的声音有些发紧:“老辈人说,以前是祭山神的地方,不听话的祭品就被吊在树上……后来不让祭山神了,那些绳子就变成了索命的套。”他突然站起身,“不能歇,越歇越容易出事,咱们赶紧走。”
一行人刚走出没几步,王胖子突然“哎哟”一声,弯腰去捡脚边的东西——是只黑色的布鞋,鞋面磨得发亮,鞋底沾着新鲜的泥,不像是被雪埋了很久的样子。“这谁的鞋?掉在这儿怪可惜的。”
“别动!”金顺子的脸色瞬间惨白,扑过来打掉王胖子手里的鞋,用树枝将鞋挑起来扔进旁边的雪沟,“这是死人鞋!碰不得!”
王胖子被他吓了一跳,拍着胸口骂道:“你娘的一惊一乍的!不就是只破鞋吗?胖爷我穿的还是地摊货呢,也没见被勾走啊!”
话音刚落,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摇绳子。吴邪用手电照过去,只见一棵老松树的树杈上,赫然挂着个黑影,脖子被绳子勒得笔直,正是上吊的姿势!
“他娘的!还真有!”王胖子吓得往后跳了一步,撞在张起灵身上。
张起灵扶住他,目光落在那黑影身上,眉头微微皱起:“是假的。”他抬手一甩,黑金古刀的刀鞘精准地砸在黑影身上——那黑影竟散成了一堆枯枝败叶,绳子也轻飘飘地落了下来,根本没人!
“是障眼法。”陈皮阿四冷哼,“有人在林子里动了手脚,想吓退我们。”他看向金顺子,“向导,这林子你熟,说说看,谁会干这种事?”
金顺子的眼神闪烁,支支吾吾地说:“可能……可能是附近的猎户吧,不想外人来打扰……”
吴邪突然想起阿宁挂电话前说的话:“陈皮绝不会贸然出手。”刚才他丢铁蛋打狐狸,与其说是赶野兽,不如说是在警告藏在林子里的人。而金顺子反应过度的样子,更像是在掩饰什么。
“走。”张起灵突然开口,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。他指了指密林深处,“有血腥味。”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,越往里走,空气里的腥气越浓,还混着股淡淡的腐臭味。吴邪用手电扫过雪面,突然发现一串脚印,从刚才那棵“上吊”的松树一直延伸到前方的灌木丛——脚印很小,像是女人的,鞋码和阿宁穿的登山靴一模一样!
“是阿宁!”吴邪心里一紧,拨开灌木丛冲了过去。
灌木丛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:阿宁倒在雪地上,右腿被一个生锈的铁夹夹住,鲜血染红了裤管。她的身边散落着几颗子弹壳,显然经过一番搏斗。而在她对面的树干上,钉着一具尸体——是海叔!他的脖子被扭断了,眼睛瞪得滚圆,手里还攥着半张地图,正是云顶天宫的路线图。
“阿宁!”吴邪扑过去想掰开铁夹,却被阿宁按住手。她的脸色惨白,嘴唇发紫,显然失血不少。
“别碰……铁夹上有机关……”阿宁喘着气,指了指铁夹内侧的倒刺,“海叔……是被金顺子杀的……他不是向导,是汪家人的眼线……”
话音未落,身后突然传来金顺子的冷笑:“小姑娘,话可不能乱说。”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猎刀,刀尖闪着寒光,“要怪就怪你太聪明,发现了不该发现的。”
陈皮阿四拐杖一横,挡在吴邪身前:“我就觉得你不对劲。刚才打狐狸是假,给汪家人报信是真吧?那铁蛋上的反光,正好能让林子里的人看清我们的位置。”
金顺子的脸彻底沉了下来,手腕一翻,猎刀直指陈皮阿四:“四叔公果然老奸巨猾。可惜啊,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,给吊子林的老鬼们当祭品。”他吹了声口哨,密林深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从树后走出来,手里都端着枪——是汪家人!
“他娘的!还真有埋伏!”王胖子抄起工兵铲,“胖爷我今天就不信邪,倒要看看是你们的枪快,还是我的铲子硬!”
张起灵没说话,只是将黑金古刀横在胸前,刀身映出汪家人的影子。他的指尖微微颤抖,不是害怕,而是兴奋——这种濒临绝境的感觉,总能唤醒他骨子里的凶性。
吴邪趁机检查阿宁的伤口,铁夹的倒刺已经深深嵌进肉里,必须尽快取出来。“忍着点。”他从背包里翻出撬棍,“我数到三就动手。”
阿宁咬着牙点头,目光却死死盯着金顺子:“你手腕上的绳结印记,是汪家‘缚灵部’的标记,专门负责处理不听话的祭品……你爹根本不是被吊死的,是被你们自己人灭口的,因为他想把汪家人的秘密说出去!”
金顺子的脸色骤变,像是被戳中了痛处:“闭嘴!你懂个屁!”他突然扣动扳机,子弹擦着阿宁的耳边飞过,打在旁边的松树上,溅起一片木屑。
“动手!”陈皮阿四大喊一声,拐杖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藏着的短枪,抬手就是一枪,正中一个汪家人的肩膀。
混战瞬间爆发。枪声、惨叫声、刀刃劈砍的声音在密林里回荡,惊起一片飞鸟。吴邪用撬棍撬开铁夹,刚想扶阿宁撤退,就看见金顺子举着猎刀冲了过来,目标直指阿宁!
“小心!”吴邪猛地将阿宁推开,自己却被猎刀划中胳膊,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。
张起灵见状,黑金古刀化作一道黑影,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。只听“噗嗤”一声,猎刀掉在地上,金顺子捂着自己的手腕惨叫——他的手筋被挑断了。
“说!吴三省在哪儿?”张起灵的声音冷得像冰,刀尖抵住金顺子的喉咙。
金顺子疼得浑身发抖,却还在嘴硬:“他……他早就被我们扔进蚰蜒巢了……连骨头渣都没剩下……”
“放屁!”吴邪一脚踹在他胸口,“我三叔才没那么容易死!”
就在这时,一个汪家人突然扔过来一颗手雷,王胖子眼疾手快,抓起身边的雪块将手雷盖住,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雪块被炸得漫天飞舞,却没伤到任何人。
“撤!”为首的汪家人见势不妙,大喊着往后退。他们显然不想恋战,边打边退,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处。
金顺子趁机想爬走,被潘子一脚踩住后背:“四叔公,这杂碎咋处理?”
陈皮阿四走到他面前,用拐杖挑起他的下巴:“吊子林的老鬼们还缺祭品,就把他挂在刚才那棵松树上,让他也尝尝被吊的滋味。”
金顺子吓得魂飞魄散,哭喊着求饶:“别……别吊我……我知道云顶天宫的秘密……我知道终极在哪儿……我说!我什么都说!”
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终极?你知道终极是什么?”
金顺子哆哆嗦嗦地说:“是……是个活物……藏在青铜门后面……汪家人找了几百年,就是想控制它……吴三省之所以被抓,就是因为他摸到了青铜门的钥匙……”
“钥匙是什么?”
“是……是蛇眉铜鱼合起来的‘龙形钥匙’……解雨臣手里那枚是假的,真的在……在霍仙姑那儿……”
话音未落,金顺子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眼睛瞪得滚圆,嘴角溢出黑色的血——他嘴里藏了毒囊,竟是宁死也不肯多说一个字。
王胖子踢了踢他的尸体,啐了一口:“他娘的,还挺有骨气。可惜啊,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就是个棋子。”
陈皮阿四蹲下身,从金顺子的背篓里翻出那只狐狸尸体,用刀划开狐狸的肚子,里面赫然藏着个微型发信器,屏幕上还在闪烁着信号——刚才打狐狸,根本不是报信,是为了毁掉这个发信器。
“老狐狸。”吴邪心里暗道,陈皮阿四从一开始就知道金顺子有问题,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,目的就是让汪家人放松警惕。
张起灵突然走向海叔的尸体,从他攥着的地图上撕下一角,上面画着个奇怪的符号,像个眼睛。“这是‘观山指’,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是张家人用来标记安全路线的。吴三省从这儿走了。”
吴邪凑过去看,符号旁边还有行小字,是三叔的笔迹:“吊子林尽头有密道,速来。”
“看来老狐狸没事。”王胖子松了口气,“我说他命硬着呢。”
阿宁挣扎着站起来,脸色依旧苍白:“汪家人既然知道青铜门的钥匙在霍仙姑那儿,肯定会去找她麻烦。我们得赶紧通知霍家。”
陈皮阿四将地图收好:“不用。霍老太婆精得很,汪家人想动她,没那么容易。”他看向吴邪,“当务之急是找到吴三省,拿到真钥匙。”
吴邪点头,帮阿宁包扎好伤口:“你能走吗?不行的话我们先找个地方让你休息。”
阿宁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。倒是你,胳膊还在流血。”她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止血带,帮吴邪绑好,“这次……谢了。”
吴邪笑了笑:“说过了,现在是同伴。”
一行人继续往密林深处走,吊子林的树木越来越密,阳光几乎透不进来,阴森得像黄昏。地上的积雪里时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白骨,有的还套着破烂的衣服,显然是那些所谓的“上吊者”留下的。
“他娘的,这地方阴气太重。”王胖子搓了搓胳膊,“胖爷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咱们。”
吴邪也有同感,回头望了一眼,身后的雪地上只有他们的脚印,空荡荡的,却让人头皮发麻。“别回头。”他想起陈皮阿四的话,“越回头,越容易被缠上。”
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前方一棵枯死的松树:“密道在那儿。”
众人走过去,才发现松树的树干是空的,里面黑黢黢的,隐约能看到向下的台阶。入口处有明显被人清理过的痕迹,显然三叔刚走没多久。
“这老狐狸,藏得够深的。”王胖子探头往里面看,“里面黑咕隆咚的,胖爷我先下去探探?”
“一起走。”张起灵率先走进树洞,“里面可能有机关。”
吴邪扶着阿宁跟上,陈皮阿四和潘子断后。树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,台阶是用青石板铺的,上面刻着和云顶天宫壁画一样的蚰蜒图案。
“这是东夏人的手艺。”陈皮阿四用拐杖敲了敲石板,“看来吊子林的密道,早就和云顶天宫连在一起了。”
台阶尽头是条狭窄的通道,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。墙壁上渗出湿漉漉的水汽,带着股铁锈味。吴邪用手电照过去,通道的尽头有微光,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。
“是三叔!”吴邪精神一振,加快了脚步。
通道尽头是间石室,吴三省正背对着他们,和一个穿着旗袍的老太太说话——是霍仙姑!她身边还站着几个霍家的手下,手里都拿着枪,显然是刚到不久。
“三叔!”吴邪喊了一声。
吴三省回头,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喜色:“吴邪!你们没事就好!”
霍仙姑也转过身,目光落在吴邪身上,眼神复杂:“你就是吴老狗的孙子?果然和你爷爷年轻时一个样。”
“霍婆婆好。”吴邪礼貌地打招呼,心里却满是疑惑——霍仙姑怎么会在这里?她和三叔在说什么?
陈皮阿四突然冷笑一声:“霍老太婆,别来无恙啊。当年你从我手里抢走的‘定魂珠’,是不是该还了?”
霍仙姑瞥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:“陈瞎子,几十年过去了,你还是这么记仇。那珠子我早捐给国家了,想要?自己去博物馆抢。”
“你!”陈皮阿四气得发抖,却被潘子拦住。
吴三省赶紧打圆场:“都什么时候了还吵?汪家人随时可能追过来,我们得赶紧从密道去云顶天宫,拿到终极的秘密。”他看向吴邪,“真钥匙在霍婆婆这儿,只有她能打开青铜门。”
霍仙姑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,打开后里面躺着三枚蛇眉铜鱼,合在一起正是一条完整的龙形钥匙,鱼眼的位置镶嵌着红宝石,在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。“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,说是能定天下,也能毁天下。”她的手指在铜鱼上摩挲着,“我本不想拿出来,可汪家人太过分,杀了我好几个手下,这笔账必须算。”
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铜鱼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,像是在回忆什么。“青铜门后面的东西,”他突然开口,“不能让汪家人拿到。”
“你知道是什么?”霍仙姑挑眉。
张起灵点头,又摇头:“是……世界的真相。也是……张家人世代守护的东西。”
众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决心。
“走!”吴三省率先走向石室另一侧的暗门,“密道直通云顶天宫的侧门,再晚就来不及了。”
一行人鱼贯进入暗门,身后的吊子林依旧阴森,风吹过松林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像无数吊死鬼在哭泣。没有人知道,在他们离开后,金顺子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——他嘴里的毒囊是假的,这一切,都还在汪家人的计划之中。
暗门后的通道越来越宽敞,硫磺的味道越来越浓,墙壁的温度也渐渐升高。吴邪知道,他们离云顶天宫越来越近了,离那个所谓的“终极”,也越来越近了。
王胖子的哼歌声在通道里回荡,虽然跑调,却奇异地驱散了阴森的气氛。张起灵走在最前面,黑金古刀的刀鞘蹭过岩壁,发出单调的声响,像在倒计时。吴邪看着身边的人——三叔、霍仙姑、陈皮阿四、阿宁、王胖子、张起灵……这些人,有的是亲人,有的是敌人,有的亦敌亦友,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。
他突然明白,所谓的终极,或许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在追寻真相的路上,有这些人陪着,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,也无所畏惧。
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,隐约能听到蚰蜒的嘶吼声,还有青铜门转动的声响。吴邪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。
云顶天宫,他们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