峭壁上的风像淬了冰,刮得人脸颊生疼。解雨臣踩着岩缝里的凸起,手里的登山绳绷得笔直,绳尾系着的吴邪正吊在半空,努力辨认着布满苔藓的岩壁。“小花,你确定是这一带?”吴邪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,“我眼睛都快看瞎了,除了石头就是草。”
解雨臣的戏服外套早就脱了,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衣,勾勒出利落的肩线。他用望远镜扫过对面的崖壁,突然停在一处凹陷:“看那里,苔藓比别处薄,像是被人清理过。”他示意吴邪放下绳索,“下去看看。”
黑眼镜吊在最下面,墨镜被风吹得滑到鼻尖,露出半只眯着的眼睛。“我说花儿爷,咱们这是在玩空中飞人呢?”他的洛阳铲在岩壁上敲出空洞的回响,“这石头硬得像铁,就算有洞穴,也早被堵死了。”
太阳落山时,三人在峭壁的凹处搭了个“巢”——用登山绳和防水布架起的简易平台,悬在离地几十米的半空,底下是云雾缭绕的深渊。吴邪裹着睡袋缩在角落,看着解雨臣和黑眼镜在平台边缘加固绳索,心里总觉得不安。“这玩意儿靠谱吗?”他戳了戳支撑用的合金管,“别半夜掉下去,连个收尸的都没有。”
黑眼镜正往管爪里塞碎石固定,闻言笑了:“放心,胖爷我当年在秦岭的悬崖上搭过比这还悬的,照样睡得香。”他突然凑近吴邪,墨镜几乎贴到对方脸上,“不过,要是真掉下去,记得喊救命,我听力好。”
解雨臣踹了他一脚:“别吓唬他。”他指着远处的山脊线,“按扫描图显示,洞穴入口就在咱们下方二十米,明天天亮就能摸到。”他摸出压缩饼干分给两人,“今晚轮流守夜,我值第一班。”
吴邪啃着饼干,望着深渊里翻涌的雾气,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。张起灵和王胖子他们此刻应该在山的另一侧,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霍秀秀说的那条密道。他摸出怀里的对讲机,调到加密频道,按下通话键:“胖子,收到请回答。”
电流声滋滋响了半天,传来王胖子含混的声音:“……在吃烤土豆……霍丫头说……前面有铁网……”信号突然中断,只剩下刺耳的杂音。
“山里磁场乱,对讲机靠不住。”解雨臣把水壶递给吴邪,“明天找到洞穴,拿到帛书,咱们就去跟他们汇合。”
吴邪点点头,裹紧睡袋闭上眼。风在“巢”外呼啸,合金管偶尔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,像某种巨兽在磨牙。迷迷糊糊间,他好像看到张起灵站在深渊对岸,黑金古刀的刀光在雾里一闪而过。
坠落是毫无预兆的。
吴邪是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惊醒的,还没来得及喊出声,身下的防水布就猛地撕裂,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往深渊坠去。失重感攫住心脏的瞬间,他胡乱抓住了什么——是根从岩壁里伸出来的锈蚀钢筋,掌心被磨得火辣辣地疼。
“吴邪!”解雨臣的喊声从上方传来,紧接着是登山绳急速下坠的“嗖嗖”声。
吴邪悬在半空,借着头顶探照灯的光看清了状况:固定“巢”的合金爪松了,其中一根直接从岩缝里滑脱,才导致平台崩塌。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钢筋旁边的岩壁,突然僵住——那里的苔藓被刚才的坠落蹭掉了一块,露出后面人工开凿的痕迹,隐约能看到个黑黢黢的洞口。
“小花!我找到洞穴了!”吴邪用脚蹬着岩壁,努力凑近洞口,“就在我左手边!”
解雨臣和黑眼镜顺着绳索滑下来,落在吴邪身边的岩架上。黑眼镜用洛阳铲敲了敲洞口边缘,水泥的碎屑簌簌落下。“被人用水泥封过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工兵铲,“看来得费点劲了。”
三人轮流上阵,工兵铲敲在水泥墙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吴邪的虎口震得发麻,手心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铲柄。“这水泥灌得也太实在了。”他喘着气停下,“跟浇筑地基似的。”
黑眼镜突然笑了,从背包里摸出个东西——是根特制的钢钎,顶端镶着金刚石。“胖爷我早有准备。”他抡起钢钎猛砸,水泥墙应声出现个小坑,“这玩意儿能凿开花岗岩,就这点水泥,不够看的。”
洞口被凿开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时,里面传来股混杂着霉味和机油的气息。黑眼镜率先钻进去,很快传来他的喊声:“里面有手电!还有……他娘的一堆水泥袋!”
吴邪和解雨臣跟着进去,发现这是个被刻意改造过的洞穴:岩壁被水泥厚厚加固,角落里堆着未用完的水泥和工具,最里面的石壁上,还贴着张泛黄的施工图纸,标注着“加固区域示意图”。
“看来有人不想让别人找到这里。”解雨臣的手电照到图纸角落的签名,“是‘它’的工程队,1990年的日期。”
黑眼镜正用钢钎撬着墙壁上的水泥块,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这里面好像有东西。”他用力一撬,水泥块脱落,露出后面嵌着的个铁皮盒,“是帛书!”
盒子里的帛书已经有些受潮,字迹却依然清晰,上面的符号和吴邪之前见过的鲁黄帛如出一辙。解雨臣小心翼翼地展开:“这是后半部分,记录着四姑娘山矿洞的机关分布。”他的指尖划过其中一段,“还有……霍老太的笔迹。”
吴邪凑近一看,果然在帛书边缘看到几行小字,是霍老太特有的簪花小楷:“塌肩膀已混入队伍,小心他手里的铁块。”
与此同时,峭壁另一侧的密林里,王胖子正拄着根树枝往前走,脸色比昨天好看了些,只是走路还微微发晃。“我说小哥,咱能歇会儿不?”他喘着气抹汗,“胖爷我这腿还没好利索,再这么走下去,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。”
张起灵停下脚步,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。霍秀秀攥着把匕首,警惕地盯着身后的灌木丛:“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。”她想起解雨臣临走前的嘱咐,“小花哥说,这一带可能有‘它’的人,都是些亡命徒。”
三人刚在块巨石后坐下,就听见身后传来枝叶摩擦的轻响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瞬间出鞘,刀光闪过,架在了一个高鼻梁男人的脖子上。那人穿着迷彩服,手里的步枪掉在地上,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,看神情是在求饶。
“高加索人?”王胖子凑过去打量,“他娘的‘它’现在都招洋鬼子了?”
张起灵用刀背拍了拍那人的脸,示意他说中文。高加索人咽了口唾沫,生硬地开口:“我……我是雇佣兵,受雇来……来探路的。”他指了指前方的山谷,“前面被堵死了,埋了炸药,过不去。”
霍秀秀踢了踢他的步枪:“谁雇的你?”
高加索人犹豫了一下,从怀里掏出张照片,上面是个戴着斗笠的男人,身形佝偻,正是塌肩膀。“是他,给了我一大笔钱,让我……让我把你们引到山谷里。”
王胖子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他娘的果然是这孙子!想把咱们一锅端?”
张起灵收起刀,示意高加索人起来。“合作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指了指前方,“你带路,找别的路。”
高加索人眼睛一亮,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:“我有山体扫描图!是用无人机拍的,能看到所有的裂缝和通道!”他点开图,指着其中一条红线,“从这里走,能绕到峭壁后面,和吴邪他们汇合。”
张起灵盯着扫描图看了片刻,点头:“明天走。”
深夜的洞穴里,吴邪把帛书小心翼翼地收进防水袋。黑眼镜正用捡来的铁丝加固洞口,防止野兽闯入。解雨臣靠在石壁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“小花,你在想什么?”吴邪递过去块巧克力,“是不是觉得那高加索人有问题?”
解雨臣剥开巧克力,放进嘴里:“他太配合了。”他望着洞口外的黑暗,“一个雇佣兵,不可能轻易把底牌亮出来,除非……他想引我们去别的地方。”
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:“不管他想引我们去哪儿,胖爷我都奉陪到底。”他拍了拍背包里的钢钎,“正好试试这玩意儿的威力。”
吴邪的目光落在帛书的扫描图上,突然发现其中一段通道的形状很眼熟——和他在巴乃湖底看到的虹吸通道几乎一样。“我知道了!”他指着那段通道,“这里有暗河,能直通四姑娘山的矿洞!”
解雨臣的眼睛亮了:“你的意思是,我们可以坐船过去?”
“不是船。”吴邪摇了摇头,想起张起灵说过的密洛陀习性,“是利用虹吸的力量,像滑滑梯一样穿过去。”
第二天一早,张起灵带着王胖子、霍秀秀和高加索人按扫描图出发。山路比预想中难走,到处是松动的碎石和隐藏的陷阱。高加索人走在最前面,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不断核对路线,看起来倒是尽职尽责。
霍秀秀落在最后,突然拽了拽王胖子的衣角,压低声音:“胖子哥,你看后面。”
王胖子回头望去,只见远处的树影里,有个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,肩上扛着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——是块巨大的铁块。“他娘的!是塌肩膀!”王胖子的声音发狠,“这孙子果然跟着咱们!”
张起灵也看到了,却没有回头,只是脚步更快了些。“别管他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按原计划走。”
高加索人似乎没察觉到异常,还在前面催促:“快到了!前面那个裂缝就是入口!”
裂缝入口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,里面黑漆漆的,隐约能听到水流声。张起灵率先走进去,用手电照了照,发现是条向下倾斜的通道,岩壁湿漉漉的,长满了滑腻的苔藓。
“小心脚下。”他回头叮嘱,却发现高加索人的眼神有些闪烁,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。
王胖子眼疾手快,一把夺过匕首:“洋鬼子,你想干什么?”
高加索人脸色煞白,刚想辩解,就听见身后传来塌肩膀的声音,沙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他想杀了你们,拿你们的尸体去换钱。”
众人回头,只见塌肩膀站在裂缝入口,手里的铁块泛着幽蓝的光,照得他半边脸阴森可怖。“这张扫描图是假的,前面是死路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,“跟我走,我知道真正的路。”
张起灵握紧了黑金古刀,没有说话。王胖子挡在霍秀秀身前,警惕地盯着两人:“他娘的现在谁说的是实话?胖爷我头都大了!”
裂缝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只有岩壁上的水滴声在“滴答”作响。吴邪他们还在峭壁那侧的洞穴里等待汇合,却不知道这里已经陷入了僵持。
塌肩膀突然笑了,笑声在通道里回荡,带着说不出的诡异:“张起灵,你不想知道你丢失的记忆是什么吗?我可以告诉你,只要你把帛书给我。”
张起灵的黑眸微微一动,似乎被说动了。王胖子急了:“小哥别信他的!这孙子一肚子坏水!”
就在这时,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,紧接着是石块滚落的巨响。高加索人脸色大变:“是炸药!他们要封死出口!”
塌肩膀的脸色也变了,突然扔过来个东西——是块玉佩,和张起灵脖子上的那块很像。“拿着这个,到裂缝尽头的瀑布下等我。”他说完转身就跑,很快消失在黑暗里。
张起灵捡起玉佩,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。王胖子拽了拽他:“还愣着干什么?快跑啊!”
三人跟着高加索人往通道深处跑,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,碎石像雨点一样落下。霍秀秀突然脚下一滑,眼看就要掉进深沟,被张起灵一把拽住。
“这边!”高加索人指着一处狭窄的石缝,“扫描图上显示,这后面是条暗道!”
张起灵率先钻了进去,王胖子和霍秀秀紧随其后。暗道里漆黑一片,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和身后越来越远的爆炸声。
峭壁另一侧的洞穴里,吴邪被远处的爆炸声惊得抬头。“怎么回事?”他抓起步话机,却只听到杂音,“小哥他们出事了?”
解雨臣的脸色凝重起来:“可能是塌肩膀动了手。”他看了眼黑眼镜,“我们得加快速度,按原计划从暗河走。”
黑眼镜已经收拾好了背包,钢钎在手里转了个圈:“走吧,再晚就真被堵死了。”
三人来到暗河入口,冰冷的河水泛着幽光,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冰块。解雨臣用登山绳测了测水深:“能过,水流不算太急。”他把帛书塞进防水袋系在腰间,“抓好绳索,跟着我。”
吴邪深吸一口气,跟着解雨臣跳进水里,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。黑眼镜殿后,用钢钎在岩壁上凿出固定点,确保绳索不会松动。
暗河的水流比预想中湍急,带着三人不断往下游冲去。吴邪的手电在水里晃了晃,照到前方的水面突然涌起漩涡——是虹吸点!
“抓好!”解雨臣的喊声在水流中传来,“要进通道了!”
吴邪死死攥住绳索,身体被漩涡猛地往下拽,眼前的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光,紧接着是剧烈的撞击感,仿佛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。
失去意识前,他好像听到了王胖子的喊声,还有张起灵那把标志性的黑金古刀出鞘的轻响。
不知过了多久,吴邪在一片温热中醒来,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干燥的石洞里,身边围着张起灵、王胖子和霍秀秀。解雨臣和黑眼镜正坐在火堆旁烤衣服,高加索人则被捆在角落里,嘴里塞着布条。
“醒了?”王胖子递过来块烤土豆,“你小子命真大,从暗河里被冲出来,居然只是擦破点皮。”
吴邪接过土豆,咬了一口,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。“这是哪儿?”他环顾四周,发现这石洞像是天然形成的,岩壁上有水滴不断落下,在地上积成个小水洼。
解雨臣指了指洞外:“是四姑娘山矿洞的外围,离我们要找的核心区域不远了。”他踢了踢角落里的高加索人,“这家伙已经招了,他是塌肩膀雇来的,真正的目的是把我们引到矿洞的陷阱里。”
张起灵突然站起身,走向洞口。吴邪跟着出去,发现洞外是片开阔的山谷,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银光。“塌肩膀会来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很轻,“他要的不是帛书,是我。”
吴邪的心里一紧,刚想说什么,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霍秀秀举着匕首跑出来,脸色苍白:“洞里……洞里的石壁上有字!是‘它’的标记!”
众人回到洞里,果然在火堆照到的石壁上看到个诡异的符号——是密洛陀文字的“献祭”。王胖子骂了句脏话:“他娘的,这是把咱们当成祭品了?”
解雨臣的目光落在符号下方,那里还有几行小字,是用利器刻上去的,痕迹很新:“青铜门后,终极将至,张起灵,速来。”
吴邪的心跳骤然加速——这字迹,像极了吴三省的。
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,指着洞外:“说曹操曹操到。”
众人往外望去,只见塌肩膀正站在山谷中央,手里举着块巨大的铁块,铁块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,照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扭曲了。他的身后,跟着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,手里都拿着步枪,显然是“它”的主力队伍。
“看来,该来的都来了。”解雨臣拍了拍吴邪的肩膀,“准备好,硬仗要开始了。”
吴邪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,看了眼身边的张起灵和王胖子,两人的眼神都很坚定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,但只要铁三角还在一起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
山谷里的风越来越大,吹动着每个人的衣角,也吹动着那些隐藏在迷雾背后的秘密。吴邪深吸一口气,跟着大家走出石洞,迎向了山谷中央的对峙。
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