硫酸泼在铁块上的瞬间,腾起股刺鼻的白烟,王胖子赶紧往后跳,军靴踩翻了装硫酸的玻璃罐,暗绿色的液体在吊脚楼的木地板上烧出个黑洞。“他娘的!这玩意儿是孙猴子变的?”他举着工兵铲戳了戳铁块,表面连道白印都没留下,“胖爷我就不信治不了它,明天找阿贵借点硝酸来,再不行就用雷管炸!”
吴邪盯着铁块上的纹路发愣,那些被腐蚀出的浅痕,在阳光下竟连成串细碎的符号,像某种失传的象形文字。张起灵突然伸出手指,蘸着地上残留的硫酸,在铁块表面临摹那些符号。指尖划过处,符号竟泛起红光,像活过来般顺着纹路游走。
“是密洛陀的文字。”吴邪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,巴乃的山神密洛陀以铁为食,这些铁块或许是它的“排泄物”,“盘马说这东西能辟邪,说不定和圣蛛有关。”话音刚落,门外传来阿贵的呼喊,声音里带着惊慌。
三人冲出去时,正撞见几个村民抬着件血衣往祠堂跑。粗布褂子被撕成条缕,暗红的血迹已经发黑,袖口绣着的盘长结——是盘马的记号。“在牛头沟发现的。”阿贵的脸在火把光下泛着青,“山里的老猎户说,是被圣蛛啃的,去年有个外乡人,就是这么没的。”
王胖子摸着下巴琢磨:“圣蛛?胖爷我听说过,专往人耳朵里钻,能把脑子啃空。”他突然拍了下大腿,“盘马肯定找到铁块的秘密了,被人灭口抛尸,故意伪装成野兽袭击。”
吴邪的目光落在血衣的破洞上,边缘很整齐,不像是蜘蛛啃咬的痕迹,倒像是被利器划破的。“是塌肩膀干的。”他攥紧手里的工兵铲,“他怕盘马说出考古队的事。”
张起灵已经往牛头沟的方向走,蓝色连帽衫的衣角在夜风里飘动。吴邪和胖子赶紧跟上,火把的光在山路投下晃动的影子,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,像在警告擅自闯入的人。
初韵茶舍的檀香混着霉味,解雨臣用脚尖踢开倒地的木桌,霍秀秀正把抹布的手腕反剪在身后,银簪抵着他的咽喉。“说,谁派你来的?”小姑娘的声音甜里带狠,辫梢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。
抹布的脸涨成猪肝色,塌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:“是……是陈皮阿四的人……他们说只要把你引来茶舍,就给我一箱银元……”
拖把在角落里吐掉嘴里的血沫:“他娘的,这茶舍的地板是空的,下面藏着十几个打手,要不是我反应快,咱们现在都成肉酱了。”他指着墙上的暗格,里面藏着些泛黄的账本,“上面记着湘西古丈的地址,好像有个翊王地宫。”
解雨臣翻开账本,最末页画着个熟悉的符号——是穷奇纹身的简化版。他突然想起吴邪发来的照片,张起灵的麒麟纹身与穷奇对峙,而这翊王地宫,说不定就是两者的起源地。“给吴邪发消息。”他将账本收好,“告诉他们,盘马的事可能和湘西地宫有关。”
牛头沟的雾气里飘着股腥甜,吴邪的火把照在岩壁上,映出密密麻麻的蛛网状巢穴。那些圣蛛有巴掌大,背甲泛着金属蓝,螯肢上的毒腺在光下亮晶晶的,像挂着两滴毒液。
“他娘的,这是蜘蛛精开的养老院?”王胖子举着工兵铲拍死只扑过来的圣蛛,毒液溅在铲面上,冒出滋滋的白烟,“胖爷我最怕这八条腿的玩意儿,看着就膈应。”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在身前划出半圆,刀风将扑来的圣蛛尽数震开。他突然指向右侧的石缝,那里的蛛巢最密集,隐约能看到件靛蓝褂子——是盘马的血衣,被蛛丝缠在石笋上,衣摆处还沾着块熟悉的铁块。
“盘马肯定在里面。”吴邪拽着胖子往石缝冲,圣蛛像潮水般涌来,他感觉后颈一凉,回头正撞见只圣蛛落在张起灵的肩膀上,螯肢已经举起。张起灵反手捏住蛛背,那圣蛛却像见了天敌,瞬间缩成团,腿都在发抖。
“小哥身上有驱虫的味儿?”胖子趁机踹开石缝,里面的景象让三人倒吸口凉气——盘马被蛛丝吊在半空,脸色青黑,嘴唇发紫,显然中了剧毒,而他脚边的石台上,摆着个铁皮箱,和张起灵吊脚楼里的一模一样。
王胖子刚要去解蛛丝,突然惨叫一声,手背被只漏网的圣蛛咬中,瞬间肿起个紫黑色的包。“他娘的!”他挥铲拍死蜘蛛,毒素已经顺着血管往上窜,“胖爷我要成蜘蛛侠了……”话没说完就直挺挺倒了下去。
吴邪刚接住胖子,眼前突然一黑,圣蛛的螯肢酸气钻进鼻腔,头重脚轻得像踩在棉花上。失去意识前,他看到张起灵用刀割开手掌,将血抹在他和胖子的伤口上,后颈的麒麟纹身亮得惊人,圣蛛纷纷退开,像在朝拜什么。
入夜的石缝里,吴邪感觉有人在拽他的头发。他眯着眼装睡,瞥见盘马正往王胖子嘴里塞黑色的药丸,那药丸遇唾液即化,胖子脖子上的紫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“别装了。”盘马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那蜘蛛毒,只有我的药能解。”
吴邪猛地坐起身,张起灵已经按住了盘马的肩膀,黑金古刀的刀尖离他咽喉只有寸许。“说,考古队的铁块是怎么回事。”吴邪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“还有你和陈文锦的合影,中间到底是谁?”
盘马的喉结动了动,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时,突然剧烈挣扎:“他身上有死人的味道!是从张家古楼带出来的!”他的脸扭曲成可怕的模样,“你们不该来巴乃,更不该碰那些铁块,那是会吃人灵魂的东西!”
张起灵突然松开手,指了指石缝外的月光。盘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月光下,自己的影子边缘泛着黑气,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。“密洛陀已经盯上你了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很轻,“不说出真相,你活不过今晚。”
盘马瘫坐在地,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,里面是块更大的铁块,上面刻着完整的密洛陀文字:“当年考古队来山里找张家古楼,陈文锦说里面有长生的秘密。他们在湖底捞出这铁块,当晚就起了内讧,一半人想把铁块交给‘它’,一半人想毁掉它……”
他说考古队分成了两派,一派以陈文锦为首,想保护铁块;一派以一个“塌肩膀的年轻人”为首,想把铁块献给密洛陀。“后来他们都死了,被密洛陀拖进了湖底。”盘马的声音发颤,“只有陈文锦活了下来,她说要去西王母宫找破解之法,让我保管这块铁块,等一个姓张的年轻人来取。”
回村的路上,王胖子还在嘟囔盘马的话:“死人的味道?小哥明明比谁都结实,难道是体香太特别?”他突然拍大腿,“我知道了!是陨玉的味儿!小哥在陨玉里待过,身上肯定沾着长生的气息,那些土夫子眼里,长生不就等于活死人吗?”
吴邪没接话,他总觉得盘马还有事瞒着。盘马提到的“塌肩膀年轻人”,说不定就是现在的塌肩膀,而这个人,很可能和当年的考古队有关。“明天再去盘马家。”他摸出手机,解雨臣的消息赫然在目:“湘西古丈翊王地宫,穷奇纹身起源地,速来。”
盘马家的木门虚掩着,吴邪推开门时,正撞见盘马把个铁皮箱往床底塞。见吴邪进来,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抓起柴刀就要劈:“你怎么又来了!快走!”
“密洛陀的黑气已经到你心口了。”吴邪亮出手机里的照片,是盘马影子的特写,“张起灵说,只有完整的铁块能镇压它。”他故意提高声音,“你把剩下的铁块藏哪了?是不是还有个同伙?”
盘马的动作顿住,眼神慌乱地瞟向墙角的神龛。吴邪走过去掀开神龛,里面果然藏着半张地图,标注着张家古楼的详细位置。“考古队的人是不是没全死?”吴邪盯着他的眼睛,“陈文锦还活着,对不对?”
盘马的嘴唇哆嗦着,突然指向窗外:“别问了!它来了!”
吴邪冲出屋,看见张起灵和王胖子正站在院外,而塌肩膀的身影正从盘马家的后墙翻出,手里攥着把染血的柴刀。“他要杀盘马灭口!”王胖子举起步枪就射,子弹擦着塌肩膀的耳朵飞过。
混战中,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划破了塌肩膀的胳膊,穷奇纹身再次显现,这次吴邪看清了——纹身的眼睛里,嵌着的不是宝石,而是块极小的陨玉碎片,和张起灵玉佩的质地一模一样。
塌肩膀见势不妙,转身往羊角山跑。吴邪三人追出去时,盘马突然从屋里冲出来,手里举着那块大铁块:“我跟你们说!张家古楼里有两个张起灵!一个是真的,一个是密洛陀造的假的!”
话音未落,他突然捂住胸口倒下,嘴角溢出黑血。吴邪冲过去时,只听见他最后说:“去湘西……找翊王地宫……那里有分辨真假的办法……”
月光洒在盘马的尸体上,吴邪突然明白盘马为什么害怕张起灵——他分不清眼前的是真小哥,还是密洛陀造的假的。而那个塌肩膀,很可能就是假的张起灵,是密洛陀用死人骨头造出来的傀儡。
“收拾东西,去湘西。”吴邪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,“解雨臣说那里有答案。”
张起灵望着羊角山的方向,后颈的麒麟纹身若隐若现。王胖子拍着吴邪的肩膀:“别想太多,管他真假小哥,胖爷我认的就是现在这个。”他突然笑了,“再说了,真小哥能打,假小哥说不定更能打,咱们赚了。”
远处的湖面上,漩涡再次出现,这次吴邪看得清楚,漩涡中心浮着个模糊的人影,穿着蓝色连帽衫,正静静地望着他们——像另一个张起灵。
吴邪握紧手里的铁块,突然觉得这趟湘西之行,或许会揭开所有谜团,包括张起灵的身世,包括吴三省的失踪,包括那个神秘的“它”。而前路不管有多少风雨,只要身边这两个人还在,他就敢走下去。
“走了。”吴邪率先往村外走,“去湘西,找翊王地宫。”
张起灵和王胖子紧随其后,三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,像三条倔强的线,无论被命运怎样缠绕,终究要往同一个方向延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