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颠簸着穿过城市的老街,解雨臣靠在后门的扶手上,手按着流血的胳膊,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。黑豹坐在斜后方的座位上,假装看窗外的风景,手指却始终没离开腰间的短刀——他是解家培养的死士,从小跟在解雨臣身边,名义上是司机,实则是贴身保镖。
“还有三站下车。”黑豹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怕惊扰了前排打盹的老太太,“跟踪的人在终点站等着,穿蓝色夹克。”
解雨臣点点头,掀起衬衫查看伤口。子弹擦过胳膊,没伤及骨头,但血浸透了绷带,黏在布料上,一动就钻心地疼。他摸出手机想给吴邪发消息,却发现信号被屏蔽了——显然是裘德考的人做了手脚。
公交车靠站时,上来个抱小孩的女人,孩子手里攥着个青铜铃铛,铃铛上的纹路和鲁王宫的尸蹩铃铛一模一样。女人经过解雨臣身边时,孩子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,奶声奶气地说:“叔叔,你的血是金色的。”
解雨臣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他的血确实异于常人,小时候割破手指,流出的血会泛着淡淡的金光,奶奶说这是解家血脉里的“麒麟气”,能驱邪避秽,却也招来了“它”的觊觎。
女人突然捂住孩子的嘴,冲解雨臣使了个眼色,指了指后门。解雨臣会意,在公交车关门的瞬间,和黑豹一起跳了下去,滚进旁边的小巷。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蓝色夹克的身影追进巷口时,巷子里突然窜出十几条狗,对着他狂吠。是秀秀带着她的狗群来了——她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。
“小花哥,快走!”秀秀吹了声口哨,狗群立刻扑上去撕咬蓝色夹克的裤腿,“我引开他们,黑豹会送你去安全屋。”
解雨臣没回头,跟着黑豹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。伤口的血滴在青石板上,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。他突然想起小时候,吴邪总爱追在他身后喊“小花哥”,手里举着刚从树上摘的野果子,笑得一脸灿烂。那时的他们,还不知道什么是老九门的恩怨,什么是青铜门的秘密,只知道夏天的风很暖,橘子很甜。
“到了。”黑豹停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,门环是只衔着铜铃的蛇,和蛇眉铜鱼的造型如出一辙。他输入密码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露出里面的地下室——墙上贴满了老照片,最显眼的是张考古队的合影,吴三省和解连环站在最中间,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色工装,笑得几乎分不清谁是谁。
“这些是肖彧发过来的。”黑豹递过来个平板电脑,“他破解了裘德考的数据库,发现了这个。”
屏幕上是份泛黄的档案,标题是《长生计划:第37号实验体观察报告》,附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张起灵,档案标注着“1956年摄入麒麟竭,体征稳定,记忆缺失周期缩短至三个月”。
“小哥是实验体?”解雨臣的手指发颤,“裘德考他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?”
黑豹突然指向墙角的铁柜:“肖彧说,这里面有你要的东西。”
铁柜里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个黑色的皮箱,打开后,里面整齐地码着三枚蛇眉铜鱼——除了他刚从阿宁车上抢来的那枚,还有两枚,一枚刻着云顶天宫的地图,一枚嵌着块暗红色的鳞片,像极了麒麟的逆鳞。
“是解连环留下的。”解雨臣认出皮箱内侧的刻字——是解连环的笔迹,“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,把所有线索都藏在了这里。”
他拿起嵌着逆鳞的铜鱼,指尖刚触到鳞片,铜鱼突然发出“嗡”的轻响,鳞片上浮现出一行小字:“青铜门后,非神非鬼,是‘它’的真身。”
“‘它’到底是什么?”解雨臣喃喃自语,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,“老九门守的不是门,是个活物,是张家世代喂养的‘怪物’,一旦出来,天下大乱。”
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,阿宁举着枪站在门口,身后跟着四个穿黑西装的人,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他们。“把铜鱼交出来,”阿宁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。”
解雨臣将铜鱼塞进怀里,摸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:“如果我说不呢?”
“那我就只好开枪了。”阿宁的手指扣在扳机上,眼神却有些犹豫,“吴邪还在裘德考手里,你想让他死吗?”
提到吴邪,解雨臣的动作顿了顿。黑豹突然挡在他身前:“少主先走,我断后!”
“不必了。”解雨臣推开他,脸上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,“阿宁,你知道吗?你脖子上的项链,是吴三省送的吧?”他指了指阿宁颈间的蛇形吊坠,“那吊坠里藏着追踪器,裘德考早就把你当成弃子了。”
阿宁猛地拽下项链,摔在地上。吊坠裂开,里面果然滚出个米粒大的芯片。她的脸色瞬间惨白,身后的黑西装突然调转枪口对准她:“叛徒,受死吧!”
枪声响起的瞬间,黑豹扑过去将阿宁按在地上。子弹擦着解雨臣的耳朵飞过,打在铁柜上,溅起一串火花。解雨臣趁机掀翻桌子,铜鱼掉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混乱中,解雨臣看到阿宁捡起枚铜鱼,塞进他手里,嘴唇动了动,像是在说“对不起”。然后她抓起地上的枪,对着黑西装扣动扳机,自己却被流弹击中了胸口,倒在血泊里。
“阿宁!”解雨臣想去扶她,却被黑豹死死按住,“少主快走!这是她的选择!”
地下室的通风管道突然被撬开,张起灵的身影从里面跳下来,黑金古刀横扫而过,瞬间解决了剩下的黑西装。他走到阿宁身边,探了探她的鼻息,摇了摇头。
“小哥……”解雨臣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张起灵没说话,只是捡起地上的三枚铜鱼,拼成一个完整的圆形。铜鱼合璧的瞬间,发出耀眼的金光,地下室的墙壁突然裂开,露出后面的密道,密道尽头的石壁上,刻着云顶天宫的全貌,比任何图纸都清晰。
“裘德考在青铜门等着我们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吴邪也在那里。”
解雨臣看着阿宁的尸体,突然想起吴邪说过的话:“阿宁其实不坏,她只是被利用了。”他蹲下身,合上阿宁的眼睛,将那枚蛇形吊坠放在她胸前,“安息吧,你的债,我们会替你还清。”
三人钻进密道时,解雨臣最后看了眼地下室。月光透过通风口照进来,落在阿宁的尸体上,她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,像是终于解脱了。
密道比想象中宽敞,墙壁上挂着无数火把,不知燃烧了多少年,依旧熊熊燃烧着。黑豹在前边开路,张起灵断后,解雨臣走在中间,摸着怀里的铜鱼,突然明白了解连环的苦心——他布下这么大的局,不是为了长生,而是为了让后人有机会彻底摧毁“它”,让老九门的后代,不再被宿命捆绑。
“前面有光。”黑豹的声音打破沉默。
密道尽头是座悬崖,下面是万丈深渊,云雾缭绕中,隐约能看见座悬空的宫殿,飞檐斗拱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正是传说中的云顶天宫。悬崖上搭着座吊桥,桥对面站着个身影,正对着他们挥手——是吴邪!
“小花!小哥!”吴邪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,带着哭腔,“你们可算来了!”
张起灵率先踏上吊桥,古刀在前面探路,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机关。解雨臣紧随其后,走到桥中间时,突然停住脚步——吊桥的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,都是老九门的人,最后一个名字是“解连环”,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。
“他果然来过。”解雨臣的眼眶有些红,“他没骗我们。”
对岸突然传来裘德考的笑声:“解少爷,别来无恙?我等你们很久了。”
裘德考站在天宫的城门前,身边绑着吴邪,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铃铛,铃铛上的纹路和尸蹩铃铛一模一样。“把铜鱼交出来,我就放了吴邪,”他晃了晃铃铛,“不然,这铃铛一响,下面的‘东西’可就要上来了。”
深渊里传来沉闷的咆哮,云雾翻腾中,隐约能看见无数双绿色的眼睛,正死死地盯着吊桥。
“别信他!”吴邪挣扎着喊道,“他要铜鱼是为了打开青铜门,放出里面的怪物!”
裘德考的脸色沉下来:“看来你知道的不少。”他突然用力扯了扯绳子,吴邪脚下一滑,半个身子探出了悬崖,“最后问一遍,交不交?”
“交!”解雨臣掏出铜鱼,刚要扔过去,却被张起灵拦住。
“等等。”张起灵的手指在铜鱼上轻轻滑动,“这铜鱼能控制那些怪物。”他突然将铜鱼举过头顶,用藏语念了段咒语。
深渊里的咆哮突然变成哀嚎,那些绿色的眼睛纷纷后退,隐入云雾中。裘德考手里的铃铛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脸色惨白:“不可能……你怎么会张家的咒语?”
张起灵没理他,只是对吴邪说:“抓紧绳子。”然后突然冲向裘德考,黑金古刀直指他的喉咙。
裘德考的手下纷纷开枪,张起灵却像鬼魅般穿梭在子弹间,瞬间就到了裘德考面前,古刀架在他的脖子上:“放了他。”
裘德考还想挣扎,却被张起灵反手打晕。吴邪解开绳子,扑过来抱住解雨臣:“小花,你没事吧?你的胳膊……”
“小伤。”解雨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跟小时候你用弹弓打我那下比,不算什么。”
黑豹突然指着天宫的城门:“快看!那是什么?”
城门上刻着的云顶天宫图案突然活了过来,变成无数流动的线条,汇聚成一张巨大的脸,眼睛是用夜明珠镶嵌的,正幽幽地看着他们——是汪藏海的脸!
“他把自己的意识刻进了城墙。”张起灵的声音有些凝重,“这才是云顶天宫的秘密——他想借‘它’的力量,实现真正的长生。”
城墙突然裂开,露出后面的青铜门,门上刻着老九门的族徽,正中央的凹槽,刚好能放下三枚蛇形铜鱼。
“该结束了。”解雨臣将铜鱼一一嵌入凹槽。青铜门发出“咔嚓”的响声,缓缓打开,里面没有怪物,没有长生不老药,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子,镜子里映出无数个身影——有吴邪,有张起灵,有解雨臣,有所有与这件事相关的人,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释然的笑容。
“原来所谓的长生,是活在后人的记忆里。”解雨臣看着镜中的自己,突然笑了,“汪藏海到死都没明白。”
青铜门开始缓缓关闭,张起灵突然转身,对吴邪和解雨臣说:“我要进去。”
“小哥!”吴邪想拉住他,却被他轻轻推开。
“这是我的宿命。”张起灵的眼神很温柔,“十年后,如果你还记得我,就来这里接我。”他摸出那枚嵌着逆鳞的铜鱼,塞给吴邪,“带着它,能找到我。”
青铜门彻底关闭的瞬间,解雨臣突然想起奶奶说的另一句话:“张家的人,生来就是守门的,除非有一天,有人能替他们把这扇门,永远关上。”
他看向吴邪,吴邪也正看着他,两人眼里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。
“十年,是吗?”吴邪握紧手里的铜鱼,“我们等得起。”
解雨臣点点头,转身走向吊桥。风吹起他的衬衫,露出胳膊上的伤口,已经开始愈合,留下淡淡的疤痕,像条蜿蜒的小蛇。
“走吧,胖爷还在山下等着呢。”解雨臣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,“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——把阿宁的尸体带回去安葬,把裘德考交给警察,告诉肖彧他父亲的真相,还有……”他顿了顿,看向长白山的方向,“等着十年后的约定。”
吴邪跟在他身后,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。虽然很多谜团还没解开,虽然三叔和解连环的恩怨还没了结,虽然“它”的真身到底是什么,他们依旧不知道。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他们还活着,还能并肩走在这条路上,还有彼此可以依靠,还有一个十年之约,值得他们去等待。
吊桥在脚下轻轻晃动,像小时候奶奶摇的摇篮。解雨臣回头看了眼云顶天宫,它依旧悬在云端,像个美丽的梦。但他知道,这不是梦,是他们用勇气和友谊,换来的和平。
“小花,”吴邪突然开口,“十年后,我们一起来接小哥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解雨臣笑了,阳光洒在他脸上,耀眼得像个少年,“到时候,我们带着胖爷,带着好酒,带着北京的烤鸭,在这里等他出来,告诉他,这十年里,我们都过得很好。”
风穿过山谷,带着松涛的声音,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约定。解雨臣握紧吴邪的手,两人并肩走下吊桥,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雾中,只留下那枚蛇眉铜鱼,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见证着这段跨越生死的情谊,和那个长达十年的约定。
他们知道,这不是结束,而是新的开始。只要彼此还在,只要约定还在,只要心中的那团火还在,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。
就像云顶天宫永远悬在长白山巅,就像蛇眉铜鱼永远指引着方向,就像他们之间的友谊,永远不会褪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