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面鱼化石嵌在灰黑色的岩壁上,鳞片的纹路被风蚀得模糊,唯独那张人脸轮廓清晰得诡异——眼窝深陷,嘴角咧成僵硬的弧度,像是在无声地笑。吴邪用匕首刮去表面的沙砾,化石下露出层暗红色的岩石,用手电一照,竟泛出类似血液的光泽。
“是血玉髓。”解雨臣凑过来,指尖在化石边缘划过,“这种玉石形成于火山喷发带,里面的红色是氧化铁,被古人当成‘活物之血’,用来祭祀河神。”他突然指向人脸的额头,“这里有字。”
沙砾被清理干净后,果然露出行细小的刻痕,是西夏文。吴邪对照着文锦笔记里的译本念道:“‘人面鱼,水之精,引向王母之庭’,这化石是路标。”
王胖子突然拍了下手电:“他娘的!胖爷我知道了!定主卓玛说的‘西王母的眼泪’不是海子,是条地下河!这些人面鱼化石,就是沿着河道排布的!”
岩壁下的河道果然在夜色中泛着微光,水色漆黑如墨,水面漂浮着层白色的泡沫,像凝固的油脂。阿宁蹲下身,将铜钱手链扔进水里,铜钱刚接触水面就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泡沫瞬间散开,露出下面游动的黑影——是些半透明的鱼,体型只有手指长,头部却生着酷似人脸的轮廓。
“是活的人面鱼。”吴邪的后背爬满冷汗,“它们以腐肉为食,聚集的地方肯定有尸体。”
张起灵突然指向河道上游,那里的泡沫堆积成个漩涡状,隐约能看到水底沉着些深色的东西。众人沿着河岸走了约莫百米,发现片被水浸泡的营地,帐篷的帆布上布满了破洞,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,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,手腕上还戴着裘德考队伍的编号牌。
“是之前失踪的先遣队。”阿宁捡起块变形的军用手表,指针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,“他们应该是想沿着河道找出口,结果被困死在这里。”
帐篷角落里藏着个防水箱,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台摄像机和几本日志。摄像机里的画面抖得厉害,只能看到晃动的手电光和队员惊恐的尖叫,最后定格在水下——无数人面鱼聚集在一起,组成张巨大的人脸,朝着镜头张开嘴,露出细密的牙齿。
“这些鱼能合体。”王胖子倒吸口凉气,“跟云顶天宫的蚰蜒似的,能拼成更大的玩意儿。”
日志里的字迹越来越潦草,最后一页用血写着:“水在动,不是鱼在游,是河在‘呼吸’——它来了。”吴邪注意到,这行字的笔迹和陈文锦笔记里的某页惊人地相似,连墨水晕开的形状都分毫不差。
“‘它’到底是什么?”他把日志拍在地上,声音带着压抑的烦躁,“文锦怕它,三叔躲它,现在连这些鱼都跟它有关,到底是个东西还是个人?”
解雨臣突然指着河道中央:“看那里。”
水面的泡沫突然裂开,露出块漂浮的木板,上面躺着个昏迷的人,穿着霍家标志性的红色冲锋衣。吴邪用探杆将木板勾过来,才发现是霍秀秀,她的脚踝被水草缠住,脸色苍白如纸,但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张地图,正是吴邪之前给她的塔木陀简图。
“秀秀怎么会在这?”吴邪解开她脚踝上的水草,发现水草里混着些银色的鳞片,“她被人面鱼拖进水里了。”
霍秀秀醒来时喉咙干得发疼,看到吴邪的瞬间突然哭了:“吴邪哥哥,我奶奶她……她被‘它’带走了!我跟着脚印追到这里,就被鱼拖下水了……”
“‘它’长什么样?”解雨臣追问。
“看不清。”霍秀秀的声音发颤,“是个黑影,很高,走路没有声音,手里拿着根黑棍子,像……像张起灵的刀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张起灵身上。他靠在岩壁上,黑金古刀插在身边的沙地里,刀身映出河面的波光,脸上没什么表情,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摩挲刀柄上的纹路。
“不是小哥。”吴邪立刻开口,“我们找到你的时候,小哥一直跟我们在一起。”
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:“有意思。看来这塔木陀里,不止一个‘哑巴张’。”他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巧的探测器,屏幕上的电波曲线突然剧烈波动,“前面有强磁场,应该是地下河的源头。”
河道在前方突然拐进个狭窄的峡谷,岩壁上的人面鱼化石越来越密集,甚至能看到几具半鱼半人的骸骨嵌在岩石里,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,像是正在蜕变时被瞬间石化。
“是‘它’的实验品。”解雨臣看着骸骨的盆骨,“都是女性,和霍玲、陈文锦一样,被用来研究长生药的副作用。”
峡谷尽头的磁场强到能干扰手电光束,空气中弥漫着股浓烈的硫磺味。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,黑金古刀指向水面——那里的漩涡中心,浮出个巨大的黑影,轮廓酷似座小型的祭坛,上面插满了青铜剑,剑柄缠着褪色的红布。
“是西王母的水下祭坛。”吴邪认出祭坛上的蛇形雕塑,和蛇城壁画里的一致,“文锦笔记里说,这里藏着‘它’的真面目。”
阿宁突然举枪对准祭坛:“有东西在动。”
手电光聚焦处,果然看到个黑影正从祭坛下爬出来,身形佝偻,穿着破烂的冲锋衣,背后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,包上的标志已经模糊,但吴邪一眼认出那是三叔的装备——是吴三省!
“三叔!”他喊着就要冲过去,被张起灵死死按住。
那“吴三省”缓缓转过身,脸上覆盖着层湿漉漉的鳞片,眼睛是浑浊的白色,没有瞳孔。他张开嘴,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声音,而是无数人面鱼的嘶鸣,混杂着陈文锦的语调:“吴邪……过来……”
“是假的!”阿宁的枪响打破了诡异的寂静,子弹打在“吴三省”身上,溅起绿色的汁液,“是人面鱼模仿的,跟之前模仿胖子一样!”
“吴三省”被激怒了,突然张开双臂,无数人面鱼从水里跃出,像道银色的瀑布,朝着众人扑来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瞬间出鞘,刀光在夜色中织成密不透风的网,每挥一下都能带起片绿色的血雾。
吴邪拽着霍秀秀躲到块巨石后,看着“吴三省”的身体在鱼群中逐渐瓦解,露出里面的真面目——是团粘稠的黑色物质,包裹着根脊椎骨,正是之前在蛇母巢穴里见过的菌丝母体!
“它在融合!”解雨臣大喊,“用尸体和活物的基因重组,变成它见过的人!”
黑眼镜突然将枚燃烧弹扔进漩涡:“给它加点料!”
火焰在水面炸开的瞬间,菌丝母体发出凄厉的尖叫,人面鱼群纷纷退回水里,露出祭坛下的入口——个方形的石门,上面刻着西王母和人面鱼的浮雕,门环是两只鱼嘴,衔着青铜环。
“是蛇城的后门。”吴邪看着门楣上的符号,“和文锦笔记里画的一样,需要用‘活物之血’才能打开。”
张起灵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掌,将血滴在青铜环上。鱼嘴突然张开,吐出两截蛇形钥匙,正好能插进石门的锁孔。王胖子和解雨臣合力转动钥匙,石门发出沉重的声响,缓缓向内开启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
一条长长的甬道,两侧的壁龛里摆满了青铜灯台,火焰在无风的环境中稳定燃烧,照亮了地上的脚印——是新鲜的,不止一种,有男人的大码军靴,也有女人的细跟鞋,甚至还有小孩的脚印,杂乱地朝着甬道深处延伸。
“是之前的队伍。”阿宁认出其中一个脚印,“是裘德考的女助手,穿的是意大利手工鞋。”
吴邪的手电照到甬道尽头,那里隐约有光透出,还传来模糊的水声。他深吸一口气,看向身边的人:“不管里面有什么,进去了就不能回头。”
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少废话,胖爷我早就等不及了。”
解雨臣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,虽然戏服已经破旧,却依旧挺直着脊背:“走吧,看看西王母到底藏了什么宝贝。”
张起灵率先走进甬道,黑金古刀在前方开路,刀身的寒光映着壁龛里的灯影,像在切割黑暗。吴邪跟在后面,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文锦笔记,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。
他不知道甬道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不是最终的答案,也不知道“它”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,但此刻,他只想弄清楚所有谜团——为了陈文锦的笔记,为了三叔的失踪,为了张起灵身上的秘密,也为了自己这一路吃的苦、受的伤。
甬道里的火焰突然齐齐跳动了一下,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前方的石壁上,像一群并肩前行的困兽。吴邪看着那些影子,突然觉得安心了不少。
不管前路有多少未知,只要他们还在一起,就没有解不开的谜,没有跨不过去的坎。
地下河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,甬道尽头的光亮也越来越盛。当众人走出甬道时,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
一座巨大的地下溶洞,中央是片碧绿的湖泊,湖水清澈见底,能看到湖底铺着的白色玉石,反射着洞顶的荧光,像散落的星辰。湖中央的石台上,矗立着座三米高的雕像,是西王母的形象,手持蛇杖,脚下踩着条人面鱼,眼睛是用红色的宝石镶嵌的,在光线下闪着妖异的光。
“是真正的‘西王母的眼泪’。”解雨臣看着湖水边缘的矿物质结晶,“这湖是地下水和温泉的交汇处,含有大量的硫磺和放射性元素,能保存尸体不腐,古人以为是长生的神力。”
湖岸边停着艘木船,和魔鬼城里发现的药船不同,这艘船的船舱里堆满了木箱,上面印着英文标识——“裘德考生物科技”。阿宁翻开箱盖,里面装着些玻璃器皿,泡着人面鱼的幼体和一些组织样本,标签上写着“第37次实验,基因融合成功率68%”。
“他在研究人面鱼和人类的融合。”吴邪的胃里一阵翻涌,“那些半鱼半人的骸骨,就是他的失败品。”
张起灵突然走向湖中央的石台,黑金古刀在石台上轻轻敲击,发出空洞的回响。“下面是空的。”他说。
众人合力将西王母雕像移开,果然露出个方形的入口,通往更深的地下。入口处的岩壁上刻着幅巨大的壁画,描绘着西王母如何用陨玉核心控制人面鱼,如何将不听话的奴隶扔进地下河,让他们变成人鱼的模样,永世守护蛇城。
壁画的最后,画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人,正在将陨玉核心装进一个金属装置,旁边站着个戴眼镜的外国人,正是裘德考。而在他们身后,站着个模糊的黑影,手里拿着根黑棍子,和霍秀秀描述的一致。
“是‘它’。”吴邪的手指抚过黑影的轮廓,“和裘德考合作的,就是‘它’。”
入口下的通道狭窄陡峭,只能容一人通过。张起灵打头阵,吴邪紧随其后,手电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能看到沿途的抓痕越来越深,像是有人在这里经历过激烈的挣扎。
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的石室,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金属台,上面躺着个人,被透明的液体浸泡着,是陈文锦!
“文锦阿姨!”吴邪冲过去,发现液体里的陈文锦双目紧闭,皮肤苍白,但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,“她还活着!”
石台周围的仪器上闪烁着绿灯,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,旁边放着个笔记本,是陈文锦的字迹:
“‘它’就是汪藏海的后裔,继承了他的记忆和实验,潜伏在九门之中,利用我们寻找长生的秘密。”
“人面鱼是西王母创造的‘守陵者’,体内有陨玉的基因,能让人长生,也能让人变异。”
“吴三省和解连环一直在假装对立,其实是为了引出‘它’,现在他们已经成功了,在蛇城的正殿。”
“最后的钥匙是人面鱼的卵,藏在湖底的玉石下,必须在月圆之夜献祭,才能彻底摧毁‘它’的实验基地。”
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画着个人面鱼卵的草图,旁边标着行字:“吴邪,别信任何人,包括你自己。”
石室突然剧烈震动,仪器上的绿灯变成红灯,发出刺耳的警报。张起灵一把砸开透明容器,将陈文锦抱出来。她的身体还很僵硬,但睫毛动了动,嘴唇翕动着,似乎在说什么。
吴邪凑近了听,才听清那微弱的气音:“它来了……”
石室的门被猛地撞开,一个黑影站在门口,身形高大,穿着件黑色的风衣,脸上覆盖着层鳞片,和之前的“假吴三省”一样,手里握着根黑色的棍子——不是刀,是根缠着布条的铁棍,布条下隐约露出银色的鳞片。
“是‘它’!”霍秀秀躲在王胖子身后,声音发抖。
“它”没有说话,只是举起铁棍,朝着张起灵的方向挥来。张起灵抱着陈文锦侧身躲过,铁棍砸在石台上,瞬间裂开道缝隙。两人的身影在狭小的石室里缠斗起来,黑金古刀的寒光和铁棍的黑影交织,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。
“掩护小哥!”吴邪大喊着举枪射击,子弹打在“它”身上,只能留下浅浅的凹痕,像是打在坚硬的鳞片上。
解雨臣突然将枚燃烧弹扔向“它”的脚下,火焰燃起的瞬间,“它”的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,鳞片下渗出绿色的汁液。“怕火!”他喊道。
王胖子立刻掏出所有燃烧瓶,朝着“它”的方向扔过去。火焰在石室里蔓延,“它”发出愤怒的嘶吼,转身撞开石壁,逃进了地下河的方向,留下道绿色的血痕。
“追吗?”阿宁举着枪问。
张起灵检查了下陈文锦的脉搏,摇了摇头:“先救她。”他指向湖底的玉石,“文锦说的卵,在那里。”
众人乘木船到湖中央,吴邪潜入水下,果然在玉石下摸到个坚硬的东西——是个足球大小的卵,外壳覆盖着银色的鳞片,像用无数人面鱼的鳞甲拼接而成,里面隐约有东西在蠕动。
“找到了!”他将卵抱上船,卵壳接触空气的瞬间,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,上面的鳞片开始脱落,露出里面半透明的膜,能看到个蜷缩的人影,像是个胎儿,却长着鱼鳍和尾巴。
“是‘它’的终极实验品。”解雨臣看着卵膜里的影子,“融合了人面鱼和人类的基因,一旦孵化,就会变成真正的‘水之精’。”
陈文锦突然睁开眼睛,指着洞顶的缝隙:“月圆了……快……献祭……”
洞顶的缝隙里,果然露出轮圆月,月光透过湖水,在石台上投下道银色的光柱。吴邪将人面鱼卵放在光柱中央,卵壳在月光下逐渐融化,露出里面的胎儿,它的眼睛突然睁开,瞳孔是金色的,和西王母雕像的宝石一样。
“它在看我们。”王胖子握紧工兵铲,“这玩意儿要是活过来,咱们都得成它的点心。”
胎儿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,身体开始快速长大,鳞片覆盖的皮肤上浮现出张人脸——是陈文锦的脸!
“是文锦阿姨的基因!”吴邪惊呼。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突然出鞘,刀身的寒光斩断了月光形成的光柱。胎儿的生长瞬间停滞,开始快速萎缩,最终化为一滩绿色的液体,渗入石台上的缝隙,留下块黑色的石头,和之前的陨玉核心一模一样。
石室的震动突然停止,仪器上的警报声也消失了。洞顶的月光变得柔和,湖水不再翻涌,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。
“结束了?”王胖子挠挠头,“就这?”
解雨臣捡起那块新的陨玉核心,上面的纹路和之前的能完美拼接:“‘它’的实验基地被摧毁了,这些陨玉核心,其实是抑制变异的疫苗。”他看向苏醒的陈文锦,“文锦阿姨,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真相了吧?‘它’到底是谁?”
陈文锦的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清明了不少。她看着张起灵,又看了看吴邪,缓缓开口:“‘它’不是一个人,是一个组织,由汪藏海的后裔组成,潜伏在九门之中,目的是完成他的长生实验。而张起灵,是唯一能克制他们的‘钥匙’,因为他的血,是纯天然的疫苗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文锦笔记里的那句话:“它在蜕皮,每蜕皮一次,就会忘记过去。”原来“蜕皮”指的不是变异,是“它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