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腔的岩壁渗着冰水,吴邪用手电扫过张起灵留下的记号——是道简单的麒麟爪痕,刻在离地面三尺高的位置,边缘的石屑还很新鲜。王胖子摸着爪痕转圈,军靴踩在碎玉上咯吱作响:“他娘的,这破记号胖爷我好像在哪见过,就是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,啥都想不起来。”
张起灵蹲在石腔中央,指尖抵着地面的裂缝。裂缝里飘出股淡淡的药香,混着青铜锈蚀的味道,和之前在炼丹室闻到的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抬手往裂缝里扔了块碎石,几秒钟后传来空洞的回响,深度至少有十几米。
“下面是空的。”吴邪摸出登山绳系在岩钉上,“听声音像是条通道,说不定能绕回炼丹室。”他拽了拽绳子确认牢固,回头时正撞见王胖子盯着张起灵的背影发愣,“你看啥呢?”
“我总觉得小哥有心事。”胖子压低声音,往裂缝边挪了挪,“刚才在炼丹室,他用血引开玉俑的时候,我好像看见他后颈的纹身亮了,跟庙里的护法似的。”
绳子突然往下坠了半尺,吴邪猝不及防差点被带下去。张起灵眼疾手快拽住绳头,黑金古刀的刀鞘抵住岩壁,硬生生把绳子稳住。裂缝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哒声,手电光往下照,隐约看到通道两侧的石壁在缓缓合拢。
“他娘的,又是机关!”胖子摸出雷管就要往裂缝里扔,被吴邪按住,“这通道看着像陶土糊的,炸了咱们都得被埋。”
张起灵突然拽着绳子往下跳,蓝色连帽衫在手电光里划过道残影。吴邪紧跟着爬下去,刚落地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逼得后退半步——通道尽头是处圆形石室,中央的青铜柱上缠着条锁链,链尾拴着个半开的青铜匣,里面的药草正在自燃,绿火舔着匣壁,映出满墙的壁画。
壁画上的西王母坐在悬空炉下,身边的侍女正往炉里投放玉俑碎片,炉口飘出的烟雾里,无数人影在挣扎,细看之下,那些人影的脸竟和玉俑的面容一一对应。“是活祭。”吴邪指着壁画角落的注解,用西夏文刻着“以俑炼魂,以魂养玉”,“这些玉俑里封着活人的魂魄,悬空炉是用来提炼魂气的。”
王胖子突然踢到个硬东西,弯腰捡起块碎玉,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:“这是刚才那些玉俑的碎片,上面有小哥的血。”他突然一拍大腿,“我想起来了!在蛇沼鬼城的磁石阵里,小哥也用这招引过血尸,这记号就是他留着给咱们指路的!”
石室的地面突然震动,青铜柱上的锁链开始收紧,青铜匣里的绿火猛地窜起三尺高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出鞘,刀光劈向锁链的瞬间,吴邪看到链环上刻着串数字:0,和陈文锦的编号完全一致。
“是文锦阿姨留下的!”吴邪凑近锁链,发现每个链环内侧都刻着小字,连起来是段口诀,“‘玉碎魂归,血启龙途’,这是打开通道的密码!”
张起灵的血滴在链环上的瞬间,青铜柱发出嗡鸣,底部的石砖缓缓移开,露出条螺旋状的石阶,通往更深的黑暗。石阶两侧的壁龛里摆满了陶灯,灯芯是银白色的,接触到空气就自动燃起,照亮了墙上的新记号——是胖子的涂鸦,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旁边写着“胖爷到此一游”。
“看来咱们没走错路。”胖子得意地摸出雷管,“要是再遇到玉俑,胖爷我直接给它们来个集体火化。”
炼丹室的玉俑还在疯狂冲撞,解雨臣踩着碎玉往悬空炉底下钻。炉身的青铜纹路在火光里流动,像无数条小蛇在游走。黑眼镜用军刀撬开炉底的暗格,里面滚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,打开后露出半张地图,标注着“龙途石阶”的位置,旁边用朱砂画着个叉——是吴三省的笔迹。
“他们往这儿走了。”解雨臣将地图塞进怀里,戏服的袖子被玉俑的利爪撕开,露出的胳膊上有块淡青色的胎记,形状像朵海棠花,“这悬空炉是个幌子,真正的通道在炉底。”
黑眼镜突然吹了声口哨,指着炉壁上的浮雕:“你看这西王母的发簪,是不是和你小时候戴的那只很像?”
浮雕上的西王母头戴凤冠,发簪末端坠着颗鸽血红宝石,确实和解雨臣童年照片里的那只一模一样。他的指尖抚过宝石的刻痕,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:“解家的孩子,生来就是要守着西王母的秘密。”
“我小时候总做个梦。”解雨臣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梦里有个穿黑袍的人,总拿着这发簪问我,想不想要长生。”他突然笑了,眼底却泛着冷光,“后来我才知道,那不是梦,是‘它’在给我洗脑。”
黑眼镜摘下防风墨镜,露出双在暗处依旧明亮的眼睛,瞳孔是诡异的竖瞳:“因为你是西王母的后裔。”他指着浮雕西王母的耳垂,那里有个极小的耳洞,“这种耳骨穿孔的手法,只有解家嫡系才会,你奶奶给你穿耳洞那天,用的就是西王母传下来的银针。”
炉外传来玉俑倒地的闷响,是留守的伙计清理完了追兵。解雨臣将地图拓印在羊皮纸上,递给伙计:“把这个交给吴三省,告诉他们我们去龙途石阶接应。”他拍了拍黑眼镜的肩膀,“走了,再晚点,天真该被胖子的炸药炸成灰了。”
龙途石阶的尽头,是座圆形的囚室。石墙上嵌着十二具玉俑,姿态各异,却都朝着囚室中央的石台跪拜。石台上躺着具人形,被银白色的菌丝包裹着,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蛇形玉佩——是阿宁的。
“她还活着。”吴邪的声音发颤,菌丝下的胸口分明在起伏,“这些菌丝不是寄生,是在保护她。”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挑起一缕菌丝,刀身的寒气让菌丝微微蜷缩,露出阿宁脖颈上的铜钱手链。手链的末端拴着个微型录音器,按下播放键,传出陈文锦急促的声音:“……西王母的长生术是场骗局,菌丝会吞噬宿主的记忆……吴邪,别信‘它’的话……”
录音突然被尖锐的嘶鸣打断,囚室顶部的石砖突然炸开,无数条野鸡脖子从缺口涌进来,七寸处都缠着青铜链,链尾连着玉俑的脚踝。王胖子举起步枪扫射,子弹打在蛇鳞上弹开,反而激怒了它们,最前面的那条突然喷出黑雾,阿宁身上的菌丝接触到黑雾,瞬间化为黑色的粉末。
“是‘它’的杀招!”吴邪扑过去想护住阿宁,却被张起灵拽着往石台后躲。石台侧面的暗门被撞开,解雨臣和黑眼镜滚了进来,戏服上沾着血,黑眼镜的胳膊被蛇尾扫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“关门!”解雨臣踹向暗门的机关,青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,将蛇群挡在外面,“这囚室是个祭坛,玉俑是用来镇压蛇群的,拖把触发的机关不仅放了玉俑,还解开了蛇链。”
黑眼镜突然指向石墙的裂缝,那里卡着半块青铜镜,镜面反射着玉俑的影子,每个影子的胸口都有个红点,和张起灵血引的位置完全一致。“玉俑的心脏是磁石做的,怕血。”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仅剩的硫磺粉,“用这个能逼退它们。”
张起灵已经用血在石台上画了个圈,玉俑被血光吸引,纷纷朝着圆圈爬行,膝盖在地上磨出火花。吴邪趁机将阿宁抱下石台,她的睫毛颤了颤,嘴里吐出些绿色的液体,里面混着细小的菌丝:“……陨玉……在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再次昏迷。王胖子摸着石台上的凹槽,突然笑了:“胖爷我知道怎么出去了!这石台能转,转到‘午’字位就会露出通道!”他用工兵铲卡住凹槽用力转,石台上的玉俑影子突然扭曲,在墙上拼出幅完整的星图,和云顶天宫的青铜门一模一样。
“是七星鲁王宫的星图!”吴邪的心脏狂跳,“小哥,你看这颗北极星的位置,和你玉佩上的缺口正好对上!”
张起灵将半块玉佩嵌进星图的凹槽,整个囚室突然剧烈震动,玉俑在血光中纷纷碎裂,露出里面的骸骨——每具骸骨的胸腔里,都藏着块小小的陨玉,和阿宁手链的材质相同。
“是九门的人。”解雨臣捡起块陨玉,上面刻着半截家族徽记,“他们自愿被封在玉俑里,用魂魄镇压蛇群,这才是西王母宫真正的秘密。”
暗门后的通道泛着幽蓝的光,是陨玉矿脉的反射。吴邪抱着阿宁走在最前面,能听到身后王胖子还在嘟囔着记不起记号的事,张起灵的脚步声很轻,像怕惊扰了沉睡的秘密,解雨臣和黑眼镜在低声讨论着什么,偶尔传来黑眼镜的轻笑。
通道尽头的天光越来越亮,吴邪突然想起陈文锦的话——吴邪不但被九门选中,也被“它”选中。或许从踏入塔木陀的那一刻起,他就不再是局外人,而是这盘跨越百年的棋局里,最关键的那颗棋子。
但此刻,看着身边这些人的背影,吴邪突然觉得,被选中也没什么可怕的。至少,他不是一个人。
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通道出口的方向。吴邪抬头望去,只见陈文锦正站在阳光下,手里攥着那半张地图,脸上的淤泥已经洗净,露出张平静的脸。她身后的雨林里,蛇群正在退去,晨光穿过树冠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金斑,像无数个等待被拾起的秘密。
“该结束了。”陈文锦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吴邪抱着阿宁走出通道,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,她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,手腕上的蛇形玉佩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。王胖子勾着他的肩膀,张起灵站在身侧,解雨臣和黑眼镜并肩而立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,却眼神明亮。
或许长生从来都不是目的,守护才是。就像九门的人守着玉俑,张起灵守着秘密,而他们守着彼此。
吴邪笑了笑,抱着阿宁往雨林深处走去。身后的西王母宫在坍塌的烟尘中逐渐模糊,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——比如石腔里的记号,比如玉俑里的陨玉,比如他们一起走过的路。
王胖子突然喊了声:“等等胖爷我!”
吴邪回头,看着众人追上来的身影,突然觉得,这趟旅程或许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