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黑瞎子?”黎簇盯着对方那副标志性的黑墨镜,突然想起吴邪偶尔提过的名字——道上人称“黑眼镜”,据说身手极好,尤其擅长在黑暗中视物,只是脾气古怪,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。
黑瞎子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用木棍敲了敲黎簇的胳膊:“小家伙反应挺快。不过别紧张,我不是来抢你这半块饼的。”他指了指黎簇手里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,眼神在墨镜后闪了闪,“我是来救吴邪的。”
“救吴邪?”黎簇一愣,“你知道他在哪?”
“知道个大概。”黑瞎子蹲下身,用木棍在沙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,“被九头蛇柏拖进地底了,那玩意儿的老巢就在这附近。”
“九头蛇柏?”黎簇想起那些会动的藤蔓,“就是那些会抓人的植物?”
“算你聪明。”黑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轻,“那是沙漠里的邪门玩意儿,扎根在古潼京的地基上,靠吸食活物精血活着。吴邪被拖下去这么久,要么成了养料,要么……还在跟那玩意儿耗着。”他站起身,扯掉自己那件破烂的冲锋衣,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战术服,腰间别着两把短刀和一把改装过的步枪,“我受人之托保护他,现在人丢了,总得捞回来。”
黎簇追问:“谁托你的?”
黑瞎子却不答,反而转头看向卡车:“想救吴邪,得用点手段。”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卷粗麻绳,在黎簇胳膊上比划了一下,“委屈你了,小家伙。”
黎簇心里咯噔一下: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引蛇出洞。”黑瞎子笑得像只狐狸,“九头蛇柏对七指图的气息特别敏感,把你吊在车斗里当诱饵,保管它出来。”
“什么?!”黎簇吓得后退一步,“你疯了?那玩意儿会把我也拖下去的!”
“放心,我盯着呢。”黑瞎子不由分说,用麻绳将黎簇的手腕捆住,另一头系在卡车的护栏上,将他吊在车斗边缘,离地约半米高,“记住,不管看到什么都别乱动,越挣扎它缠得越紧。等我砍断它的主根,你就安全了。”
黎簇被吊得浑身发僵,后背的七指图像火烧一样疼,他能感觉到地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,土壤里传来细微的“簌簌”声,像无数条小蛇在爬。
黑瞎子退到卡车侧面,举起步枪,枪口对准黎簇脚下的沙地,手指扣在扳机上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。
僵持了大约十分钟,黎簇脚下的沙土突然鼓了起来,一道墨绿色的影子破土而出——是九头蛇柏的藤蔓!比之前看到的更粗,上面的尖刺闪着寒光,顶端分裂成九个分叉,像九条蛇头,齐刷刷地朝黎簇缠来。
“来了!”黑瞎子低喝一声,扣动扳机。
子弹射中藤蔓,炸开一团绿色的汁液,带着刺鼻的腥气。但九头蛇柏仿佛感觉不到疼痛,藤蔓猛地加速,缠住黎簇的脚踝,用力一拽!
黎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整个人被拖离卡车,重重摔在沙地上。他想挣扎,却被更多的藤蔓缠了上来,瞬间裹成了粽子,连呼吸都困难起来。
“砍主根!”黎簇用尽全身力气喊道。
黑瞎子果然没有恋战,步枪扫射逼退周围的藤蔓,一个箭步冲到刚才藤蔓破土的位置,抽出短刀,狠狠插进沙土里。刀锋碰到坚硬的东西,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脆响。
“找到了!”黑瞎子低喝,手腕翻转,短刀在沙地里搅动,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。
九头蛇柏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,缠紧黎簇的藤蔓突然松开,转而疯狂地朝黑瞎子卷去。黑瞎子躲闪不及,被一根藤蔓缠住了腰,硬生生拖进了那个破土的洞口。
“操!”这是黎簇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紧接着,他也被另一根藤蔓扫中后脑,再次失去了意识。
***再次醒来时,黎簇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凉的金属地板上。
四周一片漆黑,只有远处传来微弱的红光,隐约能看到高大的管道和机器残骸,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,完全没有沙漠的干燥。
“黑瞎子?吴邪?”他喊了两声,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,只有金属碰撞的回音。
他挣扎着爬起来,摸了摸身上,绳子已经不见了,后背的七指图还在隐隐作痛。他顺着红光的方向走去,脚下不时踢到废弃的零件,发出“哐当”的声响。
越往前走,红光越亮,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轰鸣声,还有人说话的声音,夹杂着外语。
转过一个巨大的储油罐,眼前的景象让黎簇倒吸一口凉气——
这是一个被沙漠掩埋的巨大工厂,厂房的穹顶已经塌陷了一半,露出外面的沙层,但里面的机器还在运转,管道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,像血液一样。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外国人正在操作仪器,他们戴着防毒面具,看不清脸,手里拿着样本瓶,正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什么。
“这些沙子里的‘活性物质’浓度又提高了。”一个外国人用生硬的中文说道,“再提炼三个月,应该能达到实验标准。”
“小心点,上次的泄漏差点让整个工程报废。”另一个人说,“上面催得紧,必须在雨季来临前完成零五六工程的第一阶段。”
零五六工程?黎簇心里一震,这个代号他在吴邪的笔记里见过,据说是几十年前某个神秘组织在古潼京开展的秘密项目,后来因为事故被废弃了,没想到竟然是外国人在背后主导。
他悄悄躲到机器后面,屏住呼吸。这些人在挖沙子里的“活性物质”?难道和蛇母卵有关?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。黎簇猛地回头,看到黑瞎子正靠在管道上,捂着胳膊喘气,他的墨镜掉了一只,露出一只淤青的眼睛,嘴角却还挂着笑。
“小家伙,命挺硬啊。”黑瞎子压低声音,“看到了?这就是古潼京的真面目——一个被沙子埋了半个世纪的生物工厂。”
“他们在干什么?”黎簇问。
“挖‘长生药’。”黑瞎子嗤笑一声,“一群疯子,以为沙子里的蛇柏汁液能让人永生,结果把自己困成了地底老鼠。”他指了指那些外国人,“这些是当年留下来的科研人员的后代,世世代代守在这里,把挖沙子当使命。”
黎簇这才注意到,厂房的角落里堆着许多骸骨,有的穿着和这些外国人一样的防护服,显然是没能出去的人。
“吴邪会不会被他们抓了?”黎簇问。
黑瞎子摇头:“蛇柏的主根在工厂深处,吴邪要是没死,应该在那边。”他指了指厂房尽头一道紧闭的铁门,“那后面是实验区,当年的核心设备都在里面,蛇柏最离不开那里的营养液。”
两人正说着,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外国人突然朝这边走来,手里拿着探测仪,似乎察觉到了异常。
黑瞎子迅速拉着黎簇躲到一个巨大的反应釜后面。外国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探测仪发出“滴滴”的轻响。
“这里有活物的气息。”外国人用对讲机说道,“可能是上次逃跑的实验体。”
实验体?黎簇心里一紧,难道他们还在做人体实验?
就在外国人即将绕过反应釜时,黑瞎子突然从背后冲出,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颈。外国人闷哼一声,软倒在地。
“走。”黑瞎子扯下外国人的防护服和防毒面具,扔给黎簇,“换上,混进实验区。”
黎簇迅速穿上防护服,面具里的过滤装置让呼吸变得困难,但至少不用担心被发现。黑瞎子也换了衣服,两人低着头,假装巡逻,朝着铁门走去。
门口有两个守卫,看到他们,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:“编号?”
黑瞎子随口报了两个数字,是刚才那个外国人防护服上的编号。守卫核对了一下仪器,没再怀疑,打开了铁门。
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,两侧的房间里堆满了实验记录和样本,墙壁上贴着许多解剖图,上面画着蛇柏和一种从未见过的生物,标注着“蛇母幼体”。
“看来我们猜得没错,蛇母和蛇柏都是他们搞出来的怪物。”黑瞎子低声说,“用活人喂蛇卵,让蛇柏吸收养分,简直不是人干的事。”
走廊尽头是一间圆形的实验室,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舱,里面漂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,周身缠绕着蛇柏的藤蔓。
黎簇的心脏猛地一缩——那轮廓的身形,像极了吴邪!
“吴邪!”黎簇忍不住喊了一声,冲了过去。
培养舱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,缓缓睁开眼睛。果然是吴邪!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身上插满了管子,藤蔓正从他的皮肤里钻进钻出,像是在吸食他的生命力。
“别碰!”黑瞎子一把拉住黎簇,“培养舱里有神经毒素,碰了会被藤蔓同化。”
他刚说完,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,红色的灯光开始闪烁。那些在外面的外国人听到动静,纷纷朝着这边跑来,手里拿着电击枪。
“麻烦了。”黑瞎子抽出短刀,“你想办法砸开培养舱,我来挡着。”
黎簇捡起地上的扳手,用力砸向培养舱的玻璃。玻璃发出刺耳的响声,却只裂开一道缝。
“用那个!”黑瞎子一边踢开冲上来的外国人,一边指了指墙角的消防斧。
黎簇抄起消防斧,用尽全身力气劈下去。这一次,玻璃应声而碎,一股带着腥气的绿色液体喷涌而出,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蛇柏种子。
吴邪从培养舱里倒了出来,黎簇赶紧扶住他,拔掉他身上的管子。管子拔出的地方留下一个个血洞,很快被绿色的汁液填满,开始愈合。
“黎簇……”吴邪虚弱地睁开眼,看到黎簇,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,“你来了……”
“别说话,我带你出去!”黎簇背起吴邪,转身想跑。
可刚到门口,就被一群外国人堵住了去路。他们举起电击枪,电流在枪头滋滋作响。黑瞎子背靠着墙,身上已经挨了几下,动作有些迟缓。
“完了,这下插翅难飞了。”黑瞎子喘着气,却依旧笑得轻松,“早知道刚才不救你了,小家伙。”
黎簇咬着牙,将吴邪护在身后,手里紧紧攥着消防斧。他知道,这次可能真的跑不掉了。
就在这时,实验室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培养舱里的蛇柏藤蔓疯狂生长,瞬间缠住了那些外国人。他们发出惊恐的尖叫,很快被藤蔓吞没,变成了新的养分。
“怎么回事?”黎簇惊道。
黑瞎子抬头看向穹顶,脸色一变:“蛇柏要开花了!它吸收了太多活性物质,要繁殖了!”
穹顶的裂缝越来越大,沙子像瀑布一样灌进来,整个工厂开始坍塌。蛇柏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,朝着他们卷去。
“走!从紧急通道!”黑瞎子拉着黎簇,背起吴邪,朝着走廊另一侧跑去。那里有一个标着“紧急出口”的铁梯,直通地面。
藤蔓在身后紧追不舍,所过之处,机器被绞成碎片,墙壁被撞出大洞。黎簇一边跑,一边感觉后背的七指图烫得越来越厉害,像是在和蛇柏产生共鸣。
“快!爬上去!”黑瞎子将吴邪推上铁梯,又一把拽起黎簇。
黎簇刚抓住铁梯,脚踝就被一根藤蔓缠住了。他用力挣扎,却被拖得往下滑。黑瞎子回身一刀砍断藤蔓,自己却被另一根藤蔓卷住,拖向黑暗深处。
“黑瞎子!”黎簇大喊。
黑瞎子回头,冲他挥了挥手,笑容在漫天飞舞的藤蔓中格外清晰:“告诉吴邪,他三叔的账,我记下了!”
话音未落,他就被藤蔓彻底吞没了。
黎簇咬着牙,拼命往上爬。吴邪在上面拉他,两人终于在工厂完全坍塌前爬出了紧急出口,跌落在沙漠里。
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,整个地面塌陷下去,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形深坑,沙尘弥漫,遮天蔽日。
黎簇瘫在沙地上,看着那片吞噬了黑瞎子和无数秘密的深坑,说不出话。吴邪靠在他身边,咳嗽着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神里多了些什么。
“他会没事的。”吴邪轻声说,“黑瞎子命硬得很。”
黎簇点点头,却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。
风吹散了沙尘,露出湛蓝的天空。远处的沙丘恢复了平静,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。只有他们身上的伤痕和那片塌陷的深坑,证明着古潼京零五六工程的存在。
“我们接下来去哪?”黎簇问。
吴邪抬头看向太阳,沉默了很久,才缓缓说:“回家。”
回家。这个词从吴邪嘴里说出来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。黎簇看着他,突然明白,不管古潼京藏着多少秘密,多少危险,他们终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。
只是他知道,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这片沙漠里——黑瞎子的笑容,外国人的执念,还有那些被藤蔓吞噬的生命。它们像沙子里的种子,说不定哪天,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破土而出。
黎簇摸了摸后背,七指图的灼痛渐渐消失了,像是完成了使命。他站起身,扶着吴邪,朝着远离深坑的方向走去。
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,在沙漠里慢慢前行。前路依旧漫长,但这一次,他们的脚步格外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