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脖子上的针孔还在发烫，阻断针的药效让他半边身子发麻。张海杏拎着他后领往石屋里拖，动作粗鲁得像拎只不听话的猫。\"别挣扎了，\"她嗤笑一声，靴底碾过地上的猪血，\"就你这身手，给夜王塞牙缝都不够。\"
石屋里的假人头已经被收走了，地上的血迹用沙土盖着，隐约能看出人形。张海客正坐在唯一的木桌前擦刀，刀身映出他没戴面具的脸——和张起灵有三分像，只是眼角多了道疤。\"坐。\"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，\"既然张起灵选了你，总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。\"
吴邪揉着发麻的脖子坐下，目光扫过墙上的火把。火苗把张海客的影子投在石壁上，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。\"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？\"他盯着对方手里的刀，\"别拿小哥当幌子，他要是真有吩咐，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。\"
张海客把刀扔在桌上，发出\"当啷\"一声脆响。\"下三滥？\"他笑起来，疤痕在火光里扭动，\"当年放野，这小子把我们困在张家堡的机关里，自己带着兵器跑了，那才叫下三滥。\"他突然收住笑，\"但他是族长，他的命令，我们必须听。\"
张海杏把一个平板电脑摔在吴邪面前，屏幕上跳出段视频。画面很暗，像是在青铜门附近拍的，张起灵穿着蓝色连帽衫，站在雪地里，脸被风雪糊得看不清。\"八十年将至，\"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，带着雪花的杂音，\"夜王将醒，寻共事三年者，持地藏棍，复我封印。\"
视频到这里就断了。吴邪盯着黑屏上自己的倒影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——这确实是张起灵的声音，连说话时微顿的节奏都分毫不差。\"共事三年...\"他喃喃自语，他们从七星鲁王宫认识到现在，正好三年。
\"现在信了？\"张海客给自己倒了碗酥油茶，\"他知道自己在青铜门里出不来，特意录了这段视频，让我们在第五年的时候找到你。\"他把一碗茶推过来，\"夜王不是神，是种靠吸食生灵精气活的怪物，八十年前被张起灵用地藏棍钉在了隐沙落的祭坛下，现在封印快破了。\"
吴邪没碰那碗茶。\"你们测试我，给我打分，就是为了看我能不能打夜王？\"他想起刚才的测试——让他拆机关，他把锁撬坏了；让他认毒物，他把雪莲当成了毒草；最后让他跟张海杏对打，被拧着胳膊按在地上三次。十九分，确实丢人。
\"得分不重要。\"张海客敲了敲桌子，\"重要的是你能看懂张起灵的心思。他说地藏棍的线索在他说过的话里，这话只有你能解。\"他指了指墙上的画像，夜王的脸被画成青黑色，手里攥着根扭曲的棍子，\"就是那玩意儿，能杀死夜王的只有它。\"
吴邪突然想起张起灵在巴乃密道里说的话：\"有些东西，埋在沙子里比摆在明面上安全。\"又想起他在张家古楼石棺前低语：\"棍子要朝着有光的方向。\"还有在长白山分别时，他最后说的：\"雪停了，就去找隐沙落。\"
这些碎片拼在一起，指向一个地方——隐沙落部族的祭坛，地藏棍埋在有光的沙地里。
\"我帮你们找棍子。\"吴邪突然开口，\"但怎么封印夜王，得听我的。\"他瞥了眼张海杏，\"还有，不准再动手动脚。\"
张海杏刚想反驳，被张海客拦住了。\"可以。\"他站起身，\"但你得让你的朋友也通过考验。\"
半小时后，张海杏拖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，那人穿着花衬衫，留着大胡子，浑身酒气。\"这人说是你朋友，\"她嫌恶地踢了踢对方的腿，\"在镇上的酒馆醉得像滩泥，一问三不知。\"
吴邪看着那人露在胡子外的下巴，突然笑了：\"胖子，别装了，你那假胡子粘歪了。\"
大胡子猛地抬头，一把扯掉胡子和假发，露出王胖子那张圆脸：\"嘿，还是天真你眼尖！\"他活动着被绑麻的胳膊，\"这些小娘们下手真狠，胖爷我这细皮嫩肉的...\"
张海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，伸手就要拔刀，被张海客喝住了。\"有意思。\"他盯着胖子手里不知何时摸出的玩具枪，\"你怎么知道外面的红外线是假的？\"
\"猜的。\"胖子得意地晃着枪，\"小哥说过，张海客这人疑心重，你越演得真，他越不信。\"他突然压低声音，\"不过后面来的是真的，我在镇上雇的保镖，说是以前在部队待过的。\"
话音刚落，外面传来\"砰\"的一声枪响，子弹打在石屋顶上，溅起一片尘土。张海客脸色一变，抓起刀就往外冲，被吴邪拉住了。\"别出去，\"他指了指窗户，\"对方用的是消音狙，目标明确，是冲着我们来的。\"
\"是冯那帮人。\"胖子往墙角缩了缩，\"我被张海杏抓之前，跟他们照过面，一群洋鬼子，说要收购什么生物样本，估计就是奔着夜王来的。\"
正说着，石屋的门被推开条缝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举着枪走进来，正是胖子说的冯。他身后跟着四个保镖，都端着冲锋枪，枪口对着吴邪他们。
\"吴先生，王先生，\"冯的中文很流利，带着点口音，\"我们又见面了。\"他指了指张海客，\"看来你们和张家人聊得不太愉快，不如考虑跟我合作？\"
张海杏刚想骂，被吴邪用眼色制止了。\"合作可以，\"吴邪慢慢站起身，\"但我得知道你们想要什么。\"
\"很简单。\"冯从包里掏出份文件，\"夜王的基因样本，我们公司可以用它研究出延长寿命的药物。作为交换，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地藏棍，再提供最先进的武器装备，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雪山。\"
吴邪接过文件，上面的公式和数据他看不懂，但封面上的公司logo很眼熟——和之前在张梅垃圾里找到的公司信息一模一样。\"你们和张海杏他们是一伙的？\"
冯笑了：\"我们各为其主。张家人要封印夜王，我们要研究夜王，目标不同，但可以暂时联手。\"他突然收起笑容，\"不过现在，你们好像没得选了。\"
外面又传来几声枪响，夹杂着人的惨叫。张海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，他摸出对讲机喊了几句，没人应答。\"我的人...\"
\"他们被解决了。\"冯摊摊手，\"我劝你们别反抗，我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修行场，包括你们藏资料的石室。\"他指了指吴邪，\"张起灵留下的东西，只有我能帮你拿到，前提是你得跟我走。\"
吴邪盯着冯手里的枪，又看了看张海客紧攥的刀，突然笑了。\"可以跟你走，\"他慢条斯理地说，\"但我有个条件，得让张海杏他们跟我们一起去。\"
冯挑眉：\"你不怕他们背后捅刀子？\"
\"比起陌生人，我更信认识的混蛋。\"吴邪瞥了眼张海杏，她正恶狠狠地瞪着他，\"而且找地藏棍需要他们帮忙，张起灵的线索，他们比你清楚。\"
张海客没想到他会帮自己，愣了愣，随即冷哼一声：\"谁要你假好心。\"但手里的刀松了些。
冯想了想，点头同意了：\"可以，但他们得把武器交出来。\"
张海杏刚想反对，被张海客按住了。\"交就交。\"他把刀扔在地上，\"但要是让我发现你耍花样，就算同归于尽，我也得拉你垫背。\"
接下来的半小时，所有人都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收拾东西。张海杏把她的匕首扔给冯的保镖时，故意在刀鞘里藏了根发针；胖子把玩具枪交出去，偷偷把真枪藏在了靴子里；吴邪则趁人不注意，把那串月光石珠子塞进了衣领。
冯的人押送着他们往修行场外面走，雪地上躺着几具张家人的尸体，血流在雪地里，像绽开的红梅花。吴邪别过头，不敢多看——这些人虽然混蛋，但终究是张起灵的族人。
\"别担心。\"胖子凑到他耳边低语，\"我刚才发了信号，阿贵带着人在山口等着，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。\"他拍了拍靴底，\"真家伙在这儿呢。\"
吴邪点点头，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。隐沙落部族就在那片雪山后面，地藏棍埋在祭坛的沙子里，夜王在八十年后的今天苏醒...这一切像早就写好的剧本，而他是那个不得不上场的演员。
他不知道张起灵在青铜门后是否安好，不知道地藏棍能不能真的封印夜王，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。但他知道，只要手里的月光石还在，只要胖子还在身边，只要心里还记着那个要去接回家的人，就不能停下。
冯的车队停在修行场门口，都是改装过的越野车，轮胎上缠着防滑链。吴邪被安排和冯坐同一辆车，张海客和张海杏在后面的车，胖子则被两个保镖夹在中间。
车子驶离山坳时，吴邪回头望了眼那尊黑石雕像，张起灵的脸在风雪中沉默着，石泪掉落的地方，长出了株小小的雪莲。他突然想起张起灵说过的话：\"雪停了，就去找隐沙落。\"
现在雪还没停，但他该出发了。
\"想什么呢？\"冯递过来一瓶水。
吴邪接过水，没喝：\"我在想，八十年前，张起灵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，坐着车往雪山里去。\"
冯笑了：\"或许吧。不过他比你幸运，那时候没有我们这样的公司抢生意。\"
吴邪没接话，他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领里的珠子。月光石的刻痕硌着皮肤，像张起灵留下的暗号，提醒他不能忘了为什么要走这趟路。
为了找到地藏棍，为了封印夜王，为了弄清楚张起灵留下的谜团，更为了——等他从雪山出来，能有底气去长白山，对青铜门里的人说一句：\"小哥，我来接你了。\"
车子驶进墨桑雪山的腹地时，天开始黑了。冯的人打开车灯，光柱劈开风雪，照在前面蜿蜒的路上，像条没有尽头的隧道。
吴邪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现在才开始。夜王、地藏棍、隐沙落部族、还有藏在暗处的阴谋...这一切都藏在雪山深处，等着他们去揭开。
但他不怕。就像胖子说的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实在不行，还有小哥留下的那根棍子呢，万一是什么神器呢？
他摸出手机，信号早就没了，但他还是给解雨臣发了条信息，虽然知道发不出去：\"等我回来，一起去长白山。\"
发完信息，他把手机塞回兜里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。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巴乃的吊脚楼，张起灵坐在火塘边烤火，胖子在旁边吹牛，他则在翻三叔的笔记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暖烘烘的。
等这次回去，一定要再去巴乃看看。吴邪在心里想。
车子继续往雪山深处开，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，像倒计时的钟摆。而隐沙落部族的方向，传来隐约的雷声，像是夜王苏醒的前兆。
故事，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篇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