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山居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时,巷口的梧桐叶正簌簌往下掉。high少拖着行李箱往台阶上挪,陈丞澄举着手机拍门楣上的雕花,只有吴邪站在青石板路上,回头望了眼巷口——那里空荡荡的,没有蓝色连帽衫的身影,也没有黑金古刀的寒光。
“天真,发什么呆呢?”high少踹了他一脚,“再不动弹,胖爷寄来的压缩饼干都要馊了。”
吴邪苦笑,推开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。堂屋里的八仙桌还摆着爷爷生前常坐的太师椅,只是椅垫上落了层薄灰。high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哀嚎:“有没有泡面?我现在能吞下一整只烤全羊。”
陈丞澄却径直走到香案前,看着爷爷的牌位出神。她手指拂过牌位旁的青铜香炉,突然回头:“吴邪,你不觉得张起灵很奇怪吗?他好像对古墓了如指掌,连铁面生的阴谋都知道。”
“何止奇怪。”吴邪给自己倒了杯凉茶,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压不住心里的躁动,“他的血能驱尸蹩,还知道玉俑里是铁面生……我总觉得,他不是第一次进鲁王宫。”
正说着,手机突然响了,是三叔。吴邪走到院子里接起,听筒里传来嘈杂的电流声:“小邪,潘子脱离危险了,你过来一趟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“在哪?我现在过去。”
“别让那两个小的跟着。”三叔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这事……只能你知道。”
吴邪心里咯噔一下,挂了电话对high少和陈丞澄说:“三叔让我去医院看潘子,你们先歇着,我晚点回来。”
医院的消毒水味呛得人难受。吴三省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,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,烫得他猛地甩手。“帛书是假的。”他开门见山,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面时更重,“我让博物馆的老林看过了,那朱砂是现代化学颜料,根本不是战国的东西。”
“假的?”吴邪愣住了,“可扫描的铭文和玉盒里的帛书能对上……”
“那才是最可怕的。”三叔掐灭烟头,“有人故意做了份假帛书,把我们引去鲁王宫,还知道我们会找到玉盒里的真帛书。”他盯着吴邪的眼睛,“除了我们,谁还知道帛书的事?”
吴邪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张起灵的脸。从尸洞到玉俑,他总是能提前预判危险,仿佛知道所有的陷阱。“你怀疑是小哥?”
“不然呢?”三叔冷笑,“他平白无故跟着我们,身手好得不像正常人,血还能驱尸蹩……你不觉得太巧了吗?”
吴邪说不出话来。他想起张起灵在树顶救下自己的样子,想起他留在吴山居的青铜碎片,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“你从墓里带回来的东西呢?”三叔突然问,“那紫金盒和钥匙,给我看看。”
吴邪从背包里掏出盒子和钥匙。紫金盒上的花纹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,四角的兽首嘴里各叼着个圆环,锁孔的形状很奇怪,像是个数字转盘。
“这锁……”三叔皱起眉头,“是西洋货,不像战国的东西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块磨损的皮带扣——是从血人小七身上捡到的,背面刻着串数字:0。“阿宁的人带着这个,说不定和锁有关。”
他抱着试试的心态,转动锁孔的数字盘,将数字对准刻度。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紫金盒开了。里面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一条巴掌长的铜鱼,鱼眼镶嵌着墨绿色的蛇眉石,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“蛇眉铜鱼!”三叔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,伸手想去拿,却又猛地缩回手,像是被烫到一般。
“三叔,你认识这东西?”吴邪注意到他的异样,“刚才在电话里怎么不说?”
“我……”三叔眼神闪烁,“只是听说过,说是老东西,具体啥用不清楚。”
吴邪盯着他的眼睛,知道他在撒谎。三叔从不是藏不住事的人,除非这铜鱼牵扯到什么天大的秘密。
回到吴山居时,high少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,陈丞澄却拿着放大镜研究爷爷的笔记。“吴邪,你看这个!”她指着笔记的某一页,“这里有个缺口,像是被人撕掉了!”
吴邪凑过去看,果然,笔记的中间少了三页,边缘还留着撕扯的毛边。他心里一动,爷爷的笔记向来保管得极好,谁会撕它?
“蛇眉铜鱼。”陈丞澄突然开口,眼神锐利,“我在姑姑的资料里见过这东西,说是和老九门有关。”
“老九门?”吴邪愣住了。
“你三叔没告诉你?”陈丞澄放下放大镜,“就是民国时期最厉害的九个盗墓世家,你爷爷和我爷爷都在里面。”
这时,三叔推门进来,手里提着个食盒。听到“老九门”三个字,脚步顿了一下。
“三叔,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?”吴邪举起蛇眉铜鱼,“这东西到底是什么?老九门又是什么?”
三叔沉默半晌,将食盒放在桌上,从里面掏出瓶二锅头,给自己倒了一杯:“既然你们想知道,我就告诉你们。但听完之后,你们可能会后悔。”
他喝了口酒,缓缓开口:“老九门分上三门、平三门、下三门。上三门是官面上的人,走的是明路;平三门是草莽英雄,靠的是身手;下三门是奇门异士,玩的是技术。咱们吴家,还有文锦家,都是平三门的。”
“那蛇眉铜鱼……”
“是老九门的信物。”三叔的声音低沉,“传说有三条,集齐了能找到一个叫‘终极’的地方,那里藏着长生的秘密。”
high少从游戏里抬起头:“长生?跟铁面生和玉俑有关?”
“不止。”三叔的眼神变得悠远,“几十年前,老九门联手搞了次大行动,去长白山挖一座古墓。那次之后,九门就没落了,死的死,失踪的失踪,你爷爷是少数活下来的,却再也不提盗墓的事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爸妈的死,心脏像被攥住一般:“我爸妈……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?”
三叔的眼圈红了:“你爸妈是考古队的,当年就是为了阻止老九门的后人找‘终极’,才被那帮盗墓贼害死的。他们留下的笔记里,就提到过蛇眉铜鱼。”
陈丞澄突然站起来:“我姑姑也在找铜鱼!她的考古队失踪前,最后发回的照片里,就有这东西!”
吴邪看着手里的蛇眉铜鱼,突然明白阿宁为什么说他们不是来盗宝的——他们要找的,根本不是鲁殇王的宝藏,而是这铜鱼,是老九门的秘密。
“所以,张起灵……”high少小心翼翼地问,“会不会也是老九门的人?”
三叔灌了口酒,没说话,只是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是群穿着军装的年轻人,站在一座古墓前,前排左数第三个,赫然是年轻时的爷爷,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少年,穿着蓝色的连帽衫,眉眼间竟和张起灵有七分相似。
“这是……”吴邪的呼吸都停滞了。
“这是1956年,老九门最后一次聚首。”三叔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那个穿连帽衫的,就叫张起灵。”
吴邪手里的铜鱼“哐当”掉在地上。1956年的少年,现在怎么可能还活着?除非……
“长生。”陈丞澄喃喃自语,“他真的长生了。”
三叔捡起铜鱼,放在桌上:“老九门有个传说,张家的人能长生,世代守护‘终极’。张起灵就是张家最后的守墓人,他跟着我们,不是为了害我们,是为了保护铜鱼,不让它落到坏人手里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张起灵在树顶消失前的眼神,那不是冷漠,是孤勇。他想起阿宁说的“镖子岭凶险”,那里一定有第二条蛇眉铜鱼,也一定有更多张起灵的秘密。
“我们得去找第二条铜鱼。”吴邪拿起蛇眉铜鱼,眼神坚定,“不能让爸妈和姑姑的心血白费。”
“你想清楚了?”三叔看着他,“镖子岭比鲁王宫危险十倍,那里有老九门留下的机关,还有像阿宁这样的势力盯着。”
“我想清楚了。”吴邪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坚定,“我爸妈是为了保护文物死的,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。而且,我要找到张起灵,问清楚所有事。”
high少举起手:“胖爷我也算一个!总不能让天真一个人去送死。”
陈丞澄也点头:“我要找姑姑,找第三条铜鱼。”
三叔看着三个年轻人,突然笑了,眼里的红血丝也淡了些:“好!不愧是老九门的后代!明天我就去医院接潘子,咱们准备准备,镖子岭走起!”
他拿起蛇眉铜鱼,对着灯光端详:“这铜鱼的鳞片里刻着字,得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显出来。我认识个老伙计,他能搞定。”
吴邪看着三叔的背影,突然觉得爷爷的笔记里缺失的那几页,或许不是被人撕掉的,而是爷爷故意藏了起来,等着他自己去发现。就像老九门的秘密,就像张起灵的身份,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真相,总要有人去揭开。
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,照在吴山居的青瓦上,像撒了层霜。吴邪拿起手机,给那个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:“镖子岭,等你。”
他不知道张起灵会不会看到,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凶险。但他知道,从拿起蛇眉铜鱼的那一刻起,他就不再是那个守着吴山居的小老板,而是老九门的后代,是注定要踏上寻宝之路的人。
high少在研究镖子岭的地图,陈丞澄在整理姑姑的资料,三叔在打电话联系老伙计。吴邪坐在爷爷的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蛇眉铜鱼,铜鱼的冷硬触感透过指尖传来,像某种古老的契约。
他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最后一句话:“九门归一,终极见天。起灵归位,无邪前行。”
无邪,是他的名字,也是爷爷对他的期许。吴邪笑了笑,将铜鱼放进贴身的口袋。
前路或许布满荆棘,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伙伴,有爷爷和爸妈的信念,有张起灵留下的谜团,他就不怕。
因为他是吴邪,是老九门的后代,是那个注定要揭开所有秘密的人。而这场始于七星鲁王宫的冒险,才刚刚进入真正的篇章。
镖子岭的风,已经在远处吹响了号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