蓄水池中央的黑色棺椁泛着幽光,吴邪的军靴踩在池底的碎陶片上,血珠顺着脚踝滴进水里,瞬间被蜂拥而来的粉丝虫吞噬。那些半透明的虫子像极了泡发的粉丝,却长着细密的倒刺,爬过皮肤时留下火辣辣的疼。
“他娘的!这玩意儿是成精的宽粉吗?”王胖子用工兵铲在腿边划圈,虫群被震开的瞬间,又像潮水般涌回来,“胖爷我这腿算是交代在这儿了,回头得让解雨臣给我打副金腿。”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在水中划出冷光,刀风掠过处,粉丝虫纷纷化为脓水。他突然指向棺椁,红光正从棺缝里渗出,在水面凝成蛛网般的纹路,每个网眼都困住了只挣扎的虫子。“是血引。”吴邪看着自己流血的小腿,“咱们的血激活了棺椁的机关。”
顶部的巨大女脸突然动了,石质的眼睑缓缓抬起,露出两排黑曜石镶嵌的眼珠。周围的小石包像花苞般次第绽开,第一波落下的箭雨带着淬毒的寒光,张起灵用刀鞘护住吴邪的同时,王胖子已经将工兵铲舞成了铁圈,箭支撞在铲面上迸出火星。
“第二波来了!”吴邪拽着胖子往棺椁后躲,石包里掉落的东西让他头皮发麻——是裹着黏液的蛇卵,摔在地上瞬间孵化出小野鸡脖子,信子一吐就朝最近的活物扑去。
混战中,吴邪的手背被小蛇咬中,麻痒感顺着血管往上窜。他瞥见棺椁侧面的凹槽,里面嵌着块红色的晶石,正随着粉丝虫的聚集越来越亮。“是这些虫子在给棺椁供能!”他摸出雷管塞进凹槽,“炸了它,虫群就会散!”
雷管炸开的瞬间,棺椁的红光突然暴涨,粉丝虫像被煮熟的面条般卷成一团,纷纷沉入池底。顶部的女脸发出沉闷的轰鸣,最后一个石包打开,竟掉出只碗口粗的野鸡脖子,蛇头落地的刹那,蓄水池突然剧烈震动,所有未被斩杀的野鸡脖子像是接到了指令,齐刷刷转头钻进池壁的暗洞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这是唱的哪出?”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,“刚还杀得眼红,说走就走?”
吴邪盯着棺椁炸开的缺口,里面的黑色棺木已经碎裂,露出底下的青铜基座,刻着行西夏文:“血祭开启,王母归位”。他突然想起陈文锦说过的话,西王母的长生术需要活人献祭,这些粉丝虫和野鸡脖子,都是守护棺椁的“祭品净化者”。
高台顶部的王座积着厚厚的灰,女尸穿着绣满蛇纹的黑袍,脖子上的金项链坠着颗鸽血红宝石,在手电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。张起灵的指尖刚触到项链,女尸的眼窝突然渗出黑血,顺着脸颊滴在王座的蛇纹上,那些纹路竟像活了般蠕动起来。
“是西王母。”吴邪认出黑袍下摆的青鸟纹,和阿宁冲锋衣上的一模一样,“这项链……”
话没说完,张起灵已经将项链塞进他手里。宝石的温度烫得惊人,吴邪感觉掌心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烙铁,项链的链扣突然自动弹开,化作枚麒麟形状的钥匙,和张起灵玉佩的缺口严丝合缝。
“小哥这是……”王胖子刚要开口,却被陈文锦的惊呼打断。
王座背后的岩壁上,不知何时裂开道孔洞,直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,里面泛着银白色的光,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陨玉。陈文锦的眼睛亮得惊人,她将绳子一端系在腰间,回头看了眼吴邪:“告诉吴三省,我找到答案了。”
她像条泥鳅般滑进孔洞,银白的光瞬间吞噬了她的身影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“哐当”落地,他甚至没来得及捡起刀,身形已经化作道残影,跟着钻进了孔洞,只留下道蓝色的衣角在洞口闪了闪。
“小哥!”吴邪扑到孔洞前,指尖刚触到边缘的石壁,就被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孔洞的直径突然收缩,变得只有拳头大小,银白的光从里面透出来,照在他手心里的麒麟钥匙上,宝石突然发出嗡鸣。
“别碰!”解雨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和黑眼镜正从高台的石阶往上跑,戏服下摆沾满了泥,“这孔洞有强磁场,你的体质会被撕碎的。”
黑眼镜捡起地上的黑金古刀,掂量了掂量:“张起灵进去前,把刀留在这儿了。”他突然指向孔洞,“你看那光的频率,和小哥纹身发光时一模一样,他不是走了,是在等你能进去的那天。”
吴邪死死攥着麒麟钥匙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孔洞里传来隐约的滴水声,像有人在里面敲打着石壁,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缓慢呼吸。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钻牛角尖了,小哥要是想让你进去,自然有办法。”
解雨臣将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塞进吴邪手里时,黑眼镜正用匕首在岩壁上刻记号:“我们去蓄水池找吴三省,找到人就回来接你们。”他的防风墨镜裂了道缝,露出只泛着红血丝的眼睛,“这陨玉邪门得很,别乱碰周围的石头。”
两人顺着石阶往下走,雨林的雾气已经漫到高台边缘,将蓄水池的轮廓晕染成片模糊的黑影。解雨臣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池边的泥地——那里的蛇痕杂乱无章,像是经过一场混战,而本该守在池边的吴三省,连个人影都没有。
“他走了。”黑眼镜踢开块松动的石头,下面压着半张地图,标注着通往蛇母巢穴的路线,“留了记号,让我们去那边汇合。”
解雨臣摸着地图边缘的血迹,突然笑了:“这老狐狸,果然没那么容易死。”他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,“走,去蛇母巢穴,我倒要看看,他到底在瞒着我们什么。”
他们离开前,在石阶的转角处堆了三块石头,呈三角形排列——是九门约定的安全记号,意味着前方路线可行。黑眼镜最后看了眼高台顶部的光,突然对着雾气喊:“天真,别等水壶满了,该走的时候就得走!”
高台上,王胖子偷偷倒掉水壶里的水时,吴邪正盯着孔洞发呆。银白的光在洞壁上流动,映出他满脸的胡茬和通红的眼睛。蓄水池的滴水声顺着石阶传上来,滴答,滴答,敲在空水壶上,像在倒数。
“胖爷我去撒泡尿。”王胖子转身往高台边缘走,军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格外响。他躲在块巨石后,摸出藏在怀里的另一块压缩饼干,塞进嘴里胡乱嚼着——其实他没把所有食物都留给吴邪,偷偷藏了半块,就怕这傻小子真要等成望夫石。
吴邪的指尖抚过张起灵留下的黑金古刀,刀鞘上的鳞片纹路被摩挲得发亮。他想起在蛇沼鬼城,小哥也是这样突然消失,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;想起云顶天宫的青铜门,他说要守十年,自己当时哭得像个傻子。
“我知道你会回来的。”吴邪对着孔洞轻声说,声音在空旷的高台上回荡,“就像以前每次一样。”
孔洞里的银白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,像是在回应他的话。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,刚要凑过去细看,却被王胖子拽住:“快看!是解雨臣的信号!”
高台边缘的雾气里,升起道绿色的信号烟,是九门约定的“速来汇合”。王胖子已经背起背包,将空水壶塞进吴邪手里:“走吧,老狐狸他们肯定找到小哥的线索了。”
吴邪最后看了眼那拳头大小的孔洞,将麒麟钥匙贴身藏好,跟着胖子往石阶走。黑金古刀被他背在身后,刀鞘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,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后背。
蓄水池的碎陶片还在反光,粉丝虫的尸体已经干瘪成层透明的壳。吴邪踩着自己之前留下的血迹往前走,突然发现王胖子倒掉的水里,浮着些细小的银白粉末——是陨玉的碎屑,不知何时粘在了水壶上。
“胖子。”吴邪的声音很轻,“你早就知道,他会回来的,对吗?”
王胖子的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,只是拽紧了背包带:“他娘的,再不走,胖爷我就把你扔进粉丝虫堆里喂虫子。”
雾气越来越浓,将他们的身影慢慢吞没。高台上的银白光芒依旧亮着,孔洞里的滴水声不知何时停了,只有那把黑金古刀留在原地,刀鞘上的麒麟纹在光中流转,像在等待着什么。
很多年后,吴邪才明白,有些等待不是为了结果,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回头的理由。就像王胖子倒掉的水,就像张起灵留下的刀,就像他们一起在高台上度过的那个下午——所有的不舍和执念,最终都会化作往前走的勇气。
而那枚麒麟钥匙,后来被吴邪嵌在了吴山居的门楣上。每当有客人问起这宝石的来历,他总会笑着说:“是个朋友留下的,他说,等我能打开那扇门了,他就回来。”
门后的风铃会轻轻作响,像极了当年高台上的滴水声,滴答,滴答,仿佛在说:我等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