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把自行车蹬得飞快,海风卷着他的衬衫下摆,身后传来王胖子气急败坏的嚷嚷:“小天真你耍赖!刚才那路口明明该左转!”
亨得利博物馆的尖顶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像座搁浅的海盗船。吴邪捏着手机,屏幕上是张蛇眉铜鱼的高清照片——鱼眼处镶嵌着鸽血红宝石,鳞片纹路里藏着极小的梵文,和他手里那片的细节完全吻合。这是博物馆官网的镇馆之宝,标注为“明代青铜器,疑似航海坐标”。
“胖爷,待会儿见着馆长,你少说话。”吴邪锁好自行车,从背包里摸出副金丝眼镜戴上,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学者,“咱是来学术交流的,不是来倒斗的。”
王胖子掏出个放大镜,对着博物馆外墙的石雕研究起来:“放心,胖爷我演过教授,比你像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“你看这石雕,是条九头蛇,和海底墓壁画上的一模一样。这博物馆老板肯定也懂行。”
两人刚走进大厅,就被个穿燕尾服的老头拦住了。老头头发花白,鹰钩鼻上架着副单片眼镜,打量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两件古董:“两位先生有预约吗?今天是会员日,不对外开放。”
吴邪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名片——“吴山居古董鉴定中心,首席鉴定师吴邪”,脸上堆起职业假笑:“我是来和馆长谈蛇眉铜鱼的,他应该在等我。”
老头狐疑地接过名片,正要说什么,大厅突然骚动起来。一群穿黑西装的人簇拥着个金发男人走过来,男人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铃铛,铃铛上的纹路和鲁王宫的尸蹩铃铛如出一辙。
“是裘德考的人!”王胖子的声音发紧,“那铃铛是他的信物!”
吴邪下意识摸向腰间——那里藏着张起灵留给他的青铜哨子。他拉着王胖子往侧门退,却被老头拦住:“两位请留步,馆长有请。”
侧门后的书房弥漫着雪茄和旧书的味道。馆长是个矮胖的老头,正对着投影仪上的蛇眉铜鱼照片发愁,看到吴邪时,眼睛突然亮了:“你就是吴邪?我是阿尔弗雷德,老海的朋友。”
吴邪愣住了:“您认识老海?”
“何止认识,”阿尔弗雷德往烟斗里塞烟草,“我们一起在潘家园淘过货。他说你手里有半片蛇眉铜鱼,能不能让我开开眼?”
吴邪从背包里摸出铜鱼,刚要递过去,阿尔弗雷德突然按住他的手:“别急,先看看这个。”他切换投影仪画面,屏幕上出现张泛黄的海图,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条航线,起点是西沙,终点是长白山,航线旁写着行拉丁文:“献给守护青铜门的人。”
“这是汪藏海的亲笔海图,”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低沉下来,“当年他从云顶天宫回来后,把真迹送给了葡萄牙王室,这是唯一的拓本。你看这里——”他指向海图角落的符号,和蛇眉铜鱼鳞片上的梵文一模一样,“这是张家的族徽,意思是‘永生之地’。”
王胖子突然指着屏幕:“这不是地图,是星图!你看这几个亮点,连起来是北斗七星,和海底墓顶层的星图布局一样!”
吴邪的心跳突然加速:“您的意思是,蛇眉铜鱼是打开星图的钥匙?”
阿尔弗雷德点点头,从保险柜里拿出个紫檀木盒,打开——里面正是那条蛇眉铜鱼,鱼眼的红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。“这是我十年前从个中国人手里买的,他说这鱼能找到长生不老的秘密。”他顿了顿,“那人叫解连环。”
“解连环?”吴邪和王胖子异口同声。
“他当时脸色很差,说有人在追杀他,”阿尔弗雷德回忆道,“还说他有个双胞胎弟弟,长得一模一样,经常被人认错。他给我留了个地址,说如果有个叫吴邪的人来找铜鱼,就把这个给他。”他递给吴邪个信封,封面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确实是解连环的笔迹。
信封里装着张纸条和半张照片。纸条上写着:“三叔是假的,他是‘它’的人。真铜鱼在小花手里,别信任何人,包括张起灵。”照片上是解连环和个戴连帽衫的男人合影,男人的脸被阳光晒得模糊,但那双眼睛,和张起灵一模一样。
“这不可能!”吴邪捏着照片的手指发白,“小哥不会是……”
王胖子突然抢过照片:“你看这背景,是长白山!照片上的雪地里有个记号,和潘子给你的火车票储物柜密码一样!”
阿尔弗雷德突然敲了敲桌子:“外面有动静。”他把蛇眉铜鱼塞进吴邪手里,“快从密道走,裘德考的人来了。记住,三条铜鱼凑齐才能打开青铜门,别让它落在坏人手里。”
书房的壁炉突然转动,露出后面的通道。吴邪刚要钻进去,就听到大厅传来枪声。阿尔弗雷德推了他一把:“快走!我来拖住他们!”
通道里漆黑狭窄,王胖子在前边开路,嘴里嘟囔着:“他娘的,这密道比海底墓的还憋屈。”吴邪摸着怀里的两条蛇眉铜鱼,心里乱成一团——解连环的纸条、潘子的话、老海的警告,到底谁在撒谎?
通道尽头连着博物馆的后门,停着辆破旧的甲壳虫。王胖子撬开车门,扭头对吴邪喊:“发什么呆?再不走就被包饺子了!”
汽车刚驶离博物馆,吴邪的手机就响了。是小花打来的,背景音里有警笛声:“吴邪,你在哪?裘德考的人抄了我的铺子,说要找蛇眉铜鱼。”
“小花你没事吧?我们在去机场的路上,马上回国!”
“别回来,”小花的声音很急促,“我查到了,当年考古队里没去海底墓的人是张起灵。他根本不是考古队员,是‘它’派去的卧底……”
电话突然被切断,传来一阵忙音。吴邪握着手机的手在抖,王胖子突然指着后视镜:“他们追上来了!”
三辆黑色轿车正从后面逼近,最前面那辆的副驾驶座上,坐着个戴墨镜的女人——是阿宁。她手里举着枪,正对着他们的车胎瞄准。
“坐稳了!”王胖子猛打方向盘,甲壳虫像条泥鳅般钻进小巷。吴邪回头看,阿宁的车因为速度太快,撞上了路边的垃圾桶,冒出阵阵黑烟。
“暂时甩掉了,”王胖子擦了把汗,“小天真,你信小花的话吗?张起灵真是卧底?”
吴邪看着手里的蛇眉铜鱼,鱼眼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,像极了张起灵每次失忆时,眼神里的迷茫。他突然想起在海底墓,张起灵为了救他,徒手捏爆了尸蹩;想起在长白山,他默默走在最前面,用身体挡住风雪。
“不信。”吴邪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不管他是谁,他从没害过我们。”
王胖子突然笑了: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。得,咱先去把第三条铜鱼找到,管他谁是卧底,凑齐了铜鱼,打开青铜门,一切不就清楚了?”
甲壳虫驶出小巷,汇入车流。吴邪打开车窗,海风灌进来,吹散了些许烦躁。他掏出手机,给老海发了条短信:“帮我查阿尔弗雷德的底细,还有解连环十年前在葡萄牙的行踪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,他突然注意到手机壁纸——是在西沙岸边拍的,他和张起灵、王胖子挤在一张照片里,张起灵的嘴角难得地带着点笑意。照片的背景里,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往船上搬东西,侧脸的轮廓和三叔一模一样。
“胖爷,”吴邪突然开口,“你说,三叔会不会也是被人假扮的?就像解连环那样。”
王胖子没说话,只是递给吴邪一瓶啤酒。啤酒罐在阳光下冒着白汽,吴邪拧开盖子,猛灌了一大口,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,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。
他想起肖彧母亲掐着胖爷脖子时说的话:“为什么要去考古?那些死人的东西,碰了会遭报应的!”当时他只当是老太太疯话,现在想来,她或许知道些什么——比如考古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,比如那些消失的人,到底去了哪里。
“等回国,咱再去找肖彧,”吴邪把空啤酒罐扔出窗外,“还有小花,必须把事情问清楚。”
王胖子突然指着前方:“看!机场!”
夕阳正落在跑道尽头,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。吴邪看着那片金色,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:回国后,等待他们的,将是比海底墓更凶险的局面。但他不怕,因为他知道,不管前路有多难,总会有个人,穿着连帽衫,背着黑金古刀,默默地走在他前面,替他挡开所有危险。
就像在西沙的海底,在长白山的雪地,在所有他需要的时刻。
“胖爷,订最早的航班,”吴邪系紧安全带,“回去给小花一个惊喜。”
王胖子笑着打方向盘:“得嘞!顺便让他请咱吃涮羊肉,弥补一下在国外啃汉堡的苦日子。”
甲壳虫驶进机场停车场时,吴邪最后看了眼手机。老海回了条短信,只有三个字:“阿尔弗雷德,姓张。”
吴邪的心脏猛地一跳。姓张?难道他也是张家的人?
他把短信删掉,深吸一口气。不管阿尔弗雷德是谁,不管张起灵的身份是什么,他都要带着蛇眉铜鱼回国,因为那里有他的朋友,有他必须揭开的真相,有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。
飞机冲上云霄时,吴邪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,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:“有些债,必须还;有些人,必须等;有些秘密,必须带进坟墓。”
但他偏不。他要把那些债还清,把那些人等回来,把那些秘密摊在阳光下,让所有被掩盖的真相,都重见天日。
就像蛇眉铜鱼终会指引方向,就像张起灵终会记得一切,就像他吴邪,终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——不是什么古董店老板,不是什么盗墓贼,而是一个能护住自己在乎的人的男人。
飞机穿过云层,阳光透过舷窗照在蛇眉铜鱼上,鱼眼的红宝石折射出一道光,刚好落在吴邪的手背上,像一个滚烫的印记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真正的冒险,在回国的那一刻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而他,已经准备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