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冲出客栈时,狂风像无数根冰针往脸上扎。他裹紧羽绒服,手电光在雪雾里只能照出半米远,阿宁的脚印早被风雪抹平,只剩下茫茫一片白。“阿宁!”他扯着嗓子喊,声音刚出口就被风撕碎,连回音都没留下。
客栈二楼的窗户后,王胖子扒着窗缝,看着吴邪的身影在风雪里变成个小黑点,急得直跺脚:“这傻小子!天寒地冻的逞什么能?”他转身想追,却被陈皮阿四的徒弟拦住——老头不知何时醒了,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短刀,刀身映出他嘴角冷笑,“让他去。不吃点苦头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”
吴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黑风口的方向挪,雪灌进靴子里,冻得脚趾发麻。他想起阿宁电话里的喘息声,想起那些被雪鬼撕碎的尸体,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着。突然,手电光扫到雪地里一抹暗红——是血迹!
血迹断断续续地延伸向一片松林,旁边散落着个对讲机,是阿宁队伍里的型号。吴邪捡起对讲机,按下通话键,里面传来一阵电流杂音,夹杂着女人的痛呼:“……救……救我……雪鬼……”
是阿宁的声音!吴邪的心猛地一沉,拔腿就往松林里冲。松枝上的积雪被撞得簌簌落下,砸在他头上背上,他却浑然不觉,眼里只有那道不断延伸的血痕。
松林深处,阿宁靠在一棵松树上,左腿的裤管被撕开,伤口深可见骨,正往外渗着黑血——是被雪鬼咬的。她的两个手下倒在不远处,脖子都被拧断了,眼睛瞪得滚圆,显然是猝不及防。
“阿宁!”吴邪扑过去,撕开自己的衣角想帮她包扎。
阿宁却一把推开他,声音发颤:“别碰我……我被感染了……”她指着自己的伤口,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,“再不走,你也会被我拖累……”
吴邪没动,从背包里翻出解雨臣给的特效药——那是临走前小花硬塞给他的,说关键时刻能救命。“闭嘴。”他按住阿宁挣扎的手,将药剂注射进她的血管,“我不会丢下任何人,不管你是为了裘德考还是什么,你现在是我的同伴。”
药剂注射进去的瞬间,阿宁发出一声痛呼,伤口周围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。她愣愣地看着吴邪,眼里第一次没有了算计和防备,只剩下茫然。
“走!”吴邪背起阿宁,往客栈的方向挪动。积雪没到膝盖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可他不敢停——对讲机里的电流杂音越来越大,隐约能听到雪鬼的嘶吼声,离他们越来越近了。
客栈里,陈皮阿四将一张东夏皇陵的地图铺在桌上,图上用朱砂标着三条路线,像三条毒蛇缠绕在一起。潘子和几个徒弟围在旁边,大气不敢出。
“黑风口的雪鬼只是前菜。”陈皮阿四用手指点着地图中央的红点,“真正的难关在这儿——九曲回肠沟。那地方是天然的风水煞地,进去的人十有八九会迷路,最后冻成冰雕。”
王胖子凑过来,指着地图边缘的一个小标记:“四叔公,这‘龙吐珠’是啥地方?听着像藏宝贝的地儿。”
陈皮阿四瞥了他一眼:“那是九龙抬尸棺的停放处,也是东夏万奴王的葬身地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,“传说棺里藏着长生不死药,是用蚰蜒的精血炼的。”
“长生药?”王胖子眼睛发亮,“胖爷我倒想尝尝,看看能不能活成老妖精。”
突然,客栈的门被撞开,吴邪背着阿宁冲进来,身后的风雪卷着松针灌了一屋子。“快!关上门!”他大喊。
潘子赶紧上前关门,刚闩上门栓,外面就传来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上。紧接着,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声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“雪鬼追来了!”王胖子抄起工兵铲,“他娘的,这群玩意儿属狗的?鼻子这么灵!”
陈皮阿四却盯着阿宁的伤口,眉头皱了起来:“她被感染了?你给她用了什么药?”
“小花给的特效药。”吴邪将阿宁放在火堆旁,“暂时压住了,但不知道能撑多久。”
阿宁挣扎着坐起来,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盒,递给吴邪:“这是裘德考让我交给你的,说……说里面有吴三省的消息。”
盒子打开,里面没有信,只有一枚蛇眉铜鱼——是解雨臣被盗走的那枚!鱼眼的位置嵌着颗微型芯片,显然是储存信息用的。
“老狐狸和小花合起伙来骗我们!”王胖子气得直骂,“这铜鱼肯定有问题!”
陈皮阿四却一把抢过铜鱼,对着灯光看了半天:“这是真的。”他的手指在芯片上摩挲着,“这上面的信息,怕是比吴三省的命还值钱。”
就在这时,外面的嘶吼声突然停了。客栈里一片死寂,只剩下火堆噼啪作响的声音。吴邪走到窗边,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——雪地里空荡荡的,那些雪鬼不知何时不见了。
“不对劲。”张起灵不知何时醒了,正站在门口,手里紧握着黑金古刀,“它们不是走了,是在等。”
“等啥?”王胖子问。
“等天亮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很轻,“天亮之后,九曲回肠沟的雾会散,它们会在那儿等着我们。”
东夏皇陵的地图在火光中泛着油光,吴邪的手指划过“九曲回肠沟”几个字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阿宁靠在火堆旁睡着了,眉头却紧紧皱着,显然睡得不安稳。
王胖子戳了戳吴邪的胳膊:“天真,你说杰森那伙人咋样了?会不会已经成了雪鬼的点心?”
吴邪摇头:“不知道,但他手里有蚰蜒饵,应该能暂时牵制住雪鬼。”他看向陈皮阿四,“四叔公,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?”
陈皮阿四收起地图:“等雪小点就走。”他瞥了眼角落里的阿宁,“带上她。她知道裘德考的计划,说不定有用。”
吴邪心里一动——陈皮阿四从来不是心善的人,他突然改变主意,肯定有别的目的。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,当务之急是找到吴三省,弄清楚云顶天宫和东夏皇陵的关系。
“我去看看阿宁的药还有没有效。”吴邪起身走到阿宁身边,却发现她的脸色又开始发青,嘴唇也泛起了黑。他赶紧拿出第二支药剂,刚要注射,就被阿宁抓住了手。
“别浪费了……”阿宁的声音很轻,“这药对我没用……我早就被裘德考当成了试验品……”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,上面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,正对着镜头笑,“这是我父亲,他是裘德考的首席研究员,研究长生药的时候出了意外,变成了雪鬼……我跟着裘德考,就是想找到治好他的方法……”
吴邪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。他一直以为阿宁是裘德考的帮凶,却没想到她也有自己的苦衷。“会有办法的。”他将药剂注射进阿宁的血管,“等找到三叔,找到长生药的秘密,一定能救你父亲。”
阿宁笑了笑,笑得有些苦涩:“谢谢你,吴邪。”她闭上眼睛,这次睡得很安稳,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。
后半夜,雪终于小了些。陈皮阿四叫醒众人,准备动身。潘子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,又检查了一遍装备:“四叔公,都准备好了,就等您下令。”
陈皮阿四点头,率先走向后门:“记住,进了九曲回肠沟,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,跟着前面人的脚印走,千万别掉队。”
吴邪背起还在昏睡的阿宁,王胖子跟在他身边,张起灵则走在最后,黑金古刀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。一行人鱼贯而出,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。
九曲回肠沟比地图上画的更阴森。两侧的山壁直上直下,像被巨斧劈开的一样,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。沟里的积雪没到腰部,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。
“他娘的,这地方比迷宫还绕。”王胖子喘着气,“胖爷我都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。”
吴邪拿出指南针,却发现指针像疯了一样转圈——这里的磁场紊乱得厉害,根本无法定位。“跟着陈皮的脚印走。”他提醒道,“别乱走。”
突然,前面传来一声惨叫!是陈皮阿四的一个徒弟!众人赶紧冲过去,只见那徒弟半个身子陷在雪地里,只剩下一只手露在外面,手指拼命抓挠着,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进了雪下。
“快!拉他出来!”陈皮阿四喊道。
几人合力去拉,却只拉出一只断手,伤口处的皮肤呈现出青紫色,显然是被蚰蜒咬的。雪地里留下一个黑洞洞的洞口,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听得人毛骨悚然。
“是地底下的蚰蜒!”吴邪脸色大变,“这沟底下是空的,全是蚰蜒的巢穴!”
陈皮阿四没说话,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炸药,点燃引线扔进洞口。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洞口被炸塌,里面的声音也消失了。“继续走。”他的声音很冷,“谁要是害怕,现在可以回去。”
没人动。开弓没有回头箭,既然来了,就没有退缩的道理。
一行人继续往前走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吴邪背着阿宁,感觉她的身体越来越沉,呼吸也越来越微弱。他摸了摸她的额头,滚烫得吓人——药效快过了。
“坚持住,阿宁。”他低声说,“马上就到了。”
张起灵突然停住脚步,指了指前方。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沟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石门,门上刻着九条龙,正围着一颗珠子盘旋——正是地图上的“龙吐珠”!
石门紧闭着,门前的雪地上,散落着一些装备和骨头,显然杰森的人已经到过这里,而且遭遇了不测。
“九龙抬尸棺就在里面。”陈皮阿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,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,“准备开门。”
吴邪将阿宁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,从背包里掏出那枚蛇眉铜鱼。王胖子和张起灵也各拿出自己的铜鱼。三枚铜鱼拼在一起,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,悬浮在空中。
“放上去。”陈皮阿四指着石门上的凹槽。
吴邪深吸一口气,将铜鱼嵌进凹槽。石门发出一阵沉重的“咔嚓”声,缓缓向内打开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
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室,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,像一片星空。墓室中央的石台上,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,由九条龙形石雕抬着,正是传说中的九龙抬尸棺!棺材的盖子虚掩着,里面隐约传来“咔哒”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弹。
“他娘的,这棺材里不会有活物吧?”王胖子握紧了工兵铲。
陈皮阿四没说话,一步步走向石棺。他的手放在棺盖上,微微颤抖着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开。
就在这时,阿宁突然醒了过来,指着石棺大喊:“别打开!里面是……是我父亲!”
众人一愣,齐刷刷地看向阿宁。
阿宁挣扎着站起来,眼泪顺着脸颊流下:“裘德考骗了我……他说父亲被关在云顶天宫,其实……其实他早就被炼成了药人,放在这棺材里……”
石棺里的“咔哒”声越来越响,棺盖开始剧烈晃动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。
陈皮阿四脸色大变:“不好!是万奴王的尸气激活了他!快!炸了这棺材!”
潘子赶紧去拿炸药,却被吴邪拦住:“等等!也许还有救!”他看向张起灵,“小哥,你有办法吗?”
张起灵没说话,只是拔出黑金古刀,刀尖指向石棺。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红光,显然体内的病毒也被尸气惊动了。
石棺的盖子“砰”的一声被顶开,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从里面坐了起来,正是阿宁的父亲!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绿,嘴里淌着涎水,看到阿宁,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,扑了过来!
“爹!”阿宁哭喊着,却没有躲闪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张起灵动了。黑金古刀划出一道残影,精准地砍在阿宁父亲的脖子上。但那怪物只是顿了顿,脖子上的伤口竟开始自动愈合!
“是蚰蜒的再生能力!”陈皮阿四大喊,“普通的刀伤没用!用磷火弹!”
王胖子赶紧掏出磷火弹,拉开引线扔了过去。绿色的火焰瞬间将阿宁的父亲吞噬,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在火焰中化为灰烬。
阿宁瘫坐在地上,失声痛哭。吴邪走过去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。
陈皮阿四走到石棺旁,看着里面剩下的一堆白骨,摇了摇头:“什么长生药,都是骗人的。万奴王早就死透了,剩下的不过是些被蚰蜒寄生的怪物。”
吴邪突然注意到白骨的手里攥着一个东西,像是个日记本。他捡起来翻开,里面的字迹潦草而混乱,记录着一个惊人的秘密——
东夏皇陵和云顶天宫其实是同一个地方,是汪藏海为了囚禁万奴王而建的。所谓的九龙抬尸棺,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封印,用来压制万奴王的尸气。吴三省和解连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,他们故意放出假消息,引裘德考和陈皮阿四来这里,就是为了彻底摧毁这个封印,永绝后患。
日记本的最后一页,画着一张地图,指向墓室深处的一个暗门,标注着“云顶天宫真正的入口”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吴邪合上日记本,“三叔和小花的目的,根本不是长生药,而是毁掉这个地方。”
陈皮阿四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:“我们都被耍了!”他猛地看向吴邪,“你早就知道了,对不对?”
吴邪摇了摇头:“我也是刚知道。但我相信三叔,他做的一切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”
张起灵突然指向暗门的方向:“吴三省……在里面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他被汪家人困住了。”
众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决心。
“走!”吴邪率先走向暗门,“不管前面是什么,我们都得去看看。”
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算胖爷一个!咱铁三角,从来就没怕过事!”
陈皮阿四犹豫了一下,也跟了上去:“汪家人欠我的,也该还了。”
阿宁擦干眼泪,站起身:“我也去。我要知道裘德考到底还隐瞒了什么。”
暗门后的通道漆黑而狭窄,只能容一人通过。吴邪走在最前面,手电光在前方摇曳,照亮了墙壁上的壁画——上面画着汪家人和东夏人合作的场景,画的最后,是一个巨大的青铜门,门上刻着“终极”二字。
“终极……”吴邪喃喃自语,“三叔说的终极,难道就是这个?”
通道的尽头,是一个巨大的石室。石室中央,吴三省被绑在一根石柱上,周围站着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——正是汪家人!
“三叔!”吴邪大喊着冲过去。
汪家人反应迅速,拔出枪对准吴邪。“别动!”为首的人冷喝,“再往前一步,就打死他!”
吴三省挣扎着喊道:“吴邪!别管我!快毁掉青铜门!汪家人想利用终极的力量统治世界!”
“终极的力量?”王胖子不解,“那到底是啥玩意儿?核武器还是外星人?”
张起灵没说话,只是拔出黑金古刀,冲了过去。汪家人的子弹打在他身上,竟被弹开了——他的麒麟血在这一刻爆发,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!
“是麒麟血!”汪家人脸色大变,“快!阻止他!”
一场混战爆发了。吴邪和王胖子合力解开吴三省身上的绳子,陈皮阿四则和阿宁对付剩下的汪家人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如同死神的镰刀,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血花。
当最后一个汪家人倒下时,所有人都累得喘不过气。吴三省看着吴邪,眼里充满了愧疚:“小邪,对不起……三叔骗了你这么久……”
吴邪摇了摇头:“别说了,三叔。我们先毁掉青铜门再说。”
青铜门巨大而冰冷,上面的“终极”二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