帛书的边角在吴邪指间微微发颤,像有活物在里面挣动。他刚念完最后一句关于工匠被灭口的记载,张起灵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古墓深处的冰:“玉俑里的不是鲁殇王,是铁面生。”
洞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胖子正踩着工兵铲撬动玉俑的碎片,闻言一脚踩空,差点摔进棺椁:“你说啥?那老狐狸把雇主给换了?”
“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鲁殇王活。”张起灵用黑金古刀拨开玉俑裂缝里的腐土,露出下面一块刻着“铁”字的腰牌,“找玉俑、建古墓、杀工匠……全是铁面生的计划,鲁殇王只是他手里的刀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帛书末尾那行模糊的字迹——“军师面生,持玺入俑”。当时只当是鲁殇王对军师的信任,现在想来,分明是铁面生早已写好的结局。
“狗日的!这老东西够阴的!”胖子气得一脚踹在玉俑上,“胖爷我今天非得把这玉俑拆了,看看这长生不死的老妖精长啥样!”他抡起工兵铲猛砸,玉片飞溅中,突然有个黑亮的东西从裂缝里弹了出来,直扑吴邪面门!
“是尸蹩王!”吴三省的喊声刚落,那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已经展开翅膀,甲壳在矿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尾刺上还挂着丝状物,“快躲开!这玩意儿能召尸蹩!”
吴邪下意识地侧身,却瞥见阿宁正站在尸蹩王的飞行轨迹上,她手里还抱着小七的尸体,根本来不及反应。几乎是本能,吴邪举起手里的青铜令牌就朝尸蹩王挥去——令牌上还沾着张起灵的血,碰到尸蹩王的瞬间,那虫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,尾刺猛地扎进令牌,绿色的汁液顺着纹路蔓延开来。
“糟了!”张起灵的脸色骤变,“它在召群!”
话音未落,洞穴深处传来“沙沙”的声响,像暴雨砸在枯叶上。吴邪举灯照去,只见黑压压的尸蹩正从四面八方涌来,密密麻麻地爬满岩壁,连空气里都飘着它们翅膀振动的嗡鸣。
“跑!”胖子拽起潘子就往最近的古木冲,那树的根系在地面盘结如网,最粗的枝干足有两人合抱。吴邪推着阿宁紧随其后,矿灯的光柱里,尸蹩已经漫过脚踝,绿色的汁液在地上烧出点点焦痕。
“快上树!”吴三省率先爬上一根横枝,伸手去拉胖子。潘子的伤腿在攀爬时突然发软,整个人摔在枝桠间,惊得一群尸蹩扑上来,啃得树皮簌簌掉渣。“潘子!”吴邪回身去拽,却见张起灵已经踩着树干飞掠而下,黑金古刀划出一道弧线,将围上来的尸蹩劈成两半。
阿宁抱着小七的尸体卡在树杈间,突然掏出腰间的炸药:“我引开它们!”她拉开引线就往树下扔,爆炸声在洞穴里炸响,气浪掀飞了大片尸蹩,却也惊动了更深层的巢穴——岩壁的裂缝里涌出更多尸蹩,像黑色的潮水般重新漫向树干。
“没用的!这是尸蹩窝!”吴三省往树上扔了个燃烧瓶,火焰暂时逼退虫群,“得烧了这鬼地方!”
众人手脚并用地往上爬,树顶的枝干越来越细,最多只能站两人。吴邪推阿宁先上最粗的那根横枝,自己刚要跟上,脚下的枝桠突然“咔嚓”断裂——他重重摔在下层的树枝上,一群尸蹩立刻闻声围拢,螯钳闪着寒光。
“天真!”胖子在树顶急得大喊,却被虫群挡住下不来。吴邪摸出工兵铲胡乱挥舞,却发现尸蹩越来越多,它们似乎被他身上的汗味吸引,疯了似的往他领口钻。
就在这时,一道蓝色的身影突然从树顶跃下,落在吴邪身边。张起灵反手割破掌心,鲜红的血珠滴落在吴邪肩头,那些正往他身上爬的尸蹩像被烫到一般,纷纷往后退,在他周围让出一圈空地。
“抓紧!”张起灵拽住吴邪的胳膊,足尖在摇晃的枝桠上一点,两人竟如飞鸟般掠过虫群,稳稳落在树顶的横枝上。吴邪低头看去,只见张起灵滴落在树干上的血珠正顺着纹路流淌,所过之处,尸蹩纷纷避让,留下一道诡异的空白。
“小哥,你的血……”
“别说话。”张起灵按住他的肩膀,指向树下——吴三省正抱着一个汽油桶,顺着树干往下滑,矿灯的光柱里,他的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。
“三叔!危险!”吴邪大喊,却见吴三省已经将汽油泼在树根处,打火机“噌”地燃起火焰。火舌顺着汽油蔓延,瞬间吞噬了整棵古树,尸蹩的惨叫声在火海中此起彼伏,像无数根针在扎耳朵。
“走!”张起灵率先跃出树顶,落在古墓入口的裂口处。吴邪紧随其后,落地时回头望去,整座古墓正在火焰中坍塌,树顶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像一场盛大的葬礼。
“潘子!潘子还在上面!”吴邪突然想起受伤的潘子,转身就要往回冲,却被吴三省死死抱住。
“别去!”三叔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火太大了……他不会怪我们的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道人影从火海里踉跄着冲出来,怀里还抱着个黑色的包裹——是潘子!他的裤腿已经烧着,脸上满是烟灰,看到众人时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白牙:“爷……爷把鬼玺抢出来了……”说完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胖子赶紧冲过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,吴邪摸出手机想打急救电话,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。张起灵突然指向远处的山脊:“那边有营地,是阿宁他们的人。”
一行人轮流背着潘子往山脊走,火光照亮了他们疲惫的影子。吴邪走在最后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,回头望去——树顶的火焰已经小了下去,张起灵的身影却消失在火光与黑暗的交界处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“小哥呢?”吴邪的心猛地一沉,四处张望,只有风吹过焦黑的树林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“刚才还在这儿……”胖子挠了挠头,突然一拍大腿,“坏了!那小子肯定回古墓里了!说不定是去拿玉俑碎片!”
吴三省却摇了摇头,望着古墓的方向出神:“他不是为了那些东西。”
佣兵营地的帐篷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。陈丞澄和high少正坐在篝火旁啃压缩饼干,看到吴邪一行人,手里的饼干“啪嗒”掉在地上:“潘子哥怎么了?”
“别废话!拿急救包!”胖子将潘子放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,撕开他被血浸透的裤子——伤口深可见骨,边缘已经泛出青黑色,显然是中了尸蹩的毒。
阿宁不知何时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支血清:“这是解尸毒的,我备着以防万一。”她给潘子注射时,手指微微发颤,“六太已经联系了直升机,半小时后到。”
帐篷外传来引擎的轰鸣,阿宁站起身,最后看了眼昏迷的潘子:“我走了。”她递给吴邪一张名片,“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,别去找镖子岭,那里比鲁王宫凶险十倍。”
吴邪捏着名片,看着她带着六太和几个手下钻进直升机,旋翼卷起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。他突然想起阿宁说过他们不是来盗宝的,心里咯噔一下——如果不是为了宝物,那他们费尽心机找玉俑,到底是为了什么?
直升机的光点消失在夜空时,急救直升机也到了。医护人员抬着潘子上飞机,吴三省扒着舱门:“小邪,你们先回杭州,我在这儿守着潘子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复杂,“回去把吴山居看好,别让陌生人进院子。”
吴邪点头,看着直升机消失在云层里。high少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,指着远处的山坡:“你看那是不是小哥?”
月光下,一道蓝色的身影正站在坡顶,望着古墓的方向。吴邪刚想喊他,那身影却转身走进树林,像水滴融入大海,再也看不见了。
回杭州的路上,陈丞澄靠在车窗上打盹,high少捧着平板电脑翻看着古墓的照片,嘴里念念有词:“你说铁面生真的长生了吗?张起灵会不会就是他?”
吴邪望着窗外掠过的夜景,手里攥着那张阿宁给的名片。名片边缘已经被捏得发皱,上面的电话号码却清晰可见。他突然想起张起灵的血落在身上时的触感,冰凉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,像某种古老的契约。
车到吴山居门口时,天刚蒙蒙亮。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打湿了鞋尖,巷口的灯笼还在风中摇晃,只是褪色的红绸上,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,像极了张起灵留在树干上的血痕。
推开吴山居的门,爷爷的牌位在香案上静静立着,香炉里的残香还冒着袅袅青烟。吴邪走过去添了三炷香,突然发现香案下多了个东西——是块青铜碎片,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,正是从鲁殇王的玉俑上掉下来的。
他拿起碎片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,突然明白张起灵为什么要回古墓。不是为了宝物,也不是为了玉俑,而是为了留下这个信物——像是在说,他还会回来。
high少和陈丞澄已经在堂屋的沙发上睡着了,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疲惫。吴邪给他们盖上毯子,自己则坐在柜台前,翻开爷爷留下的笔记。泛黄的纸页上,爷爷用苍劲的字迹写着:“鲁殇王墓,乃七星之始,亦是终局。起灵者,守终局之人也。”
终局?吴邪摩挲着纸上的字迹,突然笑了。从青铜牛头到鲁王宫,从神秘小哥到铁面生的阴谋,这场始于偶然的冒险,显然还没到终局。
窗外的天渐渐亮了,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笔记上,照亮了爷爷画的一张小像——那是个穿着蓝色连帽衫的年轻人,背着一把黑金古刀,站在一座古墓的入口,背影孤清得像幅水墨画。
吴邪合上笔记,知道自己迟早还会踏上寻宝之路。不是为了那些深埋地下的宝物,而是为了找到张起灵,为了弄清楚爷爷笔记里的“终局”,为了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疑问。
他拿起手机,给三叔发了条短信:“潘子安好?速回。”然后将青铜碎片放进贴身的口袋,碎片贴着心口,传来一丝冰凉的暖意,像某个沉默的承诺。
吴山居的门在晨风中轻轻合上,将杭州的喧嚣隔绝在外。而门内的少年,已经做好了准备,等待着下一次出发的信号——或许是三叔的回信,或许是张起灵的出现,又或许,只是那块青铜碎片,在某个寂静的深夜,突然发出微光。
鲁王宫的火焰早已熄灭,但那些藏在灰烬里的秘密,才刚刚开始燃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