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在杭州老城区的巷弄里七拐八绕,最后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朱漆门前。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,写着“吴山居”三个字,笔锋苍劲,却蒙着层厚厚的灰,像是许久没人打理。
“这就是吴邪的店?”黎簇推开车门,看着眼前这栋带着天井的老宅子,总觉得和想象中“藏着惊天秘密”的据点不太搭——墙根长着青苔,门框上还贴着去年的春联残片,怎么看都像个普通的古董铺子。
梁湾紧随其后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着“吴山居”地址的纸条,警惕地打量着四周。自从在医院得知吴邪也失去记忆,她就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,直到昨天收到一个匿名快递,里面只有这张地址和一句话:“想知道张起灵的过去,来吴山居。”
“进去再说。”梁湾拉了把黎簇,刚要抬手敲门,斜对面的杂货铺里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:“两位是来寻亲的?”
两人回头,看到个穿蓝布衫的老头坐在杂货铺门口,手里编着红绳,面前摆着个小摊,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红绳手链。老头戴着副老花镜,镜片厚得像酒瓶底,眼神却亮得惊人,直勾勾地盯着黎簇后背。
“我们找人。”黎簇含糊道,总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,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装扮。
老头咧嘴一笑,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,把一根编好的红绳往黎簇手里塞:“拿着,辟邪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里面正吵着呢,霍家的人堵门要拿人,你们俩这时候进去,跟羊入虎口没两样。”
黎簇心里一紧:“霍家?”他想起吴邪偶尔提过的九门势力,霍家是其中最擅长布局的,手段狠辣,尤其盯着古潼京的秘密。
“那我们怎么办?”梁湾急了,她来吴山居是为了查张起灵的线索,可不想刚到就被人堵住。
老头往吴山居的侧门努了努嘴:“走后门,找里面穿青布衫的老太太,报‘小毛’的名字,她会保你们。”他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黎簇的后背,“你这身子骨里藏着东西,红绳挡不住,得靠自己硬气点。”
话音刚落,吴山居的正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几个穿黑西装的壮汉走出来,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。黎簇和梁湾赶紧低下头,假装看红绳手链。
“快走!”老头推了他们一把,自己慢悠悠地收起小摊,“就说我是你们二舅姥爷,走亲戚迷路了,他们不敢动我这把老骨头。”
黎簇和梁湾对视一眼,猫着腰绕到侧门。侧门没锁,轻轻一推就开了,迎面是个天井,种着几株半死不活的兰草,正屋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争执声。
“霍小姐,吴山居的事,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。”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解九婆,别给脸不要脸!”另一个女声尖锐刻薄,“吴邪违规下古潼京,坏了九门的规矩,现在他躲着不出来,把这小子推出来当替罪羊,当我们霍家是傻子?”
黎簇的心猛地一沉——他们要找的人是自己!
“进来吧。”门被拉开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门口,穿着青布衫,手里拄着根雕花拐杖,眼神锐利如鹰,正是刚才争执中提到的“解九婆”。
“您是?”黎簇紧张地攥紧手里的红绳。
“别管我是谁,先活命。”解九婆侧身让他们进来,关上门的瞬间,对黎簇低声道,“记住,从现在起,你叫吴小毛,是吴家流落在外的远房侄子,昨天刚从乡下投奔来,什么古潼京,什么九门,一概不知。”
黎簇愣了愣,刚想点头,正屋的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出来,三十多岁,容貌艳丽,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,死死盯着黎簇:“这就是从里面出来的活口?”
“霍锦惜,说话客气点。”解九婆把黎簇护在身后,“这是吴家的孩子,吴小毛,跟古潼京没关系。”
霍锦惜冷笑一声,走到黎簇面前,伸手就要掀他的衣服:“没关系?那就让我看看他后背上是不是长了张地图。”
黎簇下意识地后退,梁湾赶紧挡在他身前:“霍小姐!他只是个学生,你别乱来!”
“学生?”霍锦惜的目光扫过梁湾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病历单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“梁医生不好好待在医院,跟着个‘学生’跑到吴山居,怕不是也想从他身上挖点什么?”
解九婆拐杖一顿,地面发出“咚”的闷响:“霍锦惜,当着我的面动吴家的人,你当我这把老骨头是摆设?”
霍锦惜的手停在半空,显然忌惮解九婆的身份,但眼神依旧不善:“解九婆,我给你面子,但这小子必须留在吴山居,九门的人都在外面等着,他从古潼京出来,就得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
“交代?”解九婆冷笑,“当年你们霍家为了蛇眉铜鱼,在西沙海底杀了多少人?要交代,先把这笔账算清楚。”
霍锦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,冷哼一声:“好,我就等在这里,看你能护他到什么时候。”她说完,转身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,几个黑西装壮汉守在门口,摆明了要耗到底。
解九婆叹了口气,对黎簇和梁湾使了个眼色,带着他们穿过侧门,来到一间密室。密室不大,墙上挂着些老照片,其中一张是年轻时的吴邪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,那男人穿着连帽衫,气质清冷,黎簇看着莫名眼熟。
“那是张起灵。”梁湾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不会认错,他的眼神和医院照片上一模一样。”
解九婆点了点头:“没错,这是十年前拍的。”她看向黎簇,“你后背上的图,和他身上的麒麟纹身,还有梁医生背后的凤凰纹,都是一个东西——钥匙。”
黎簇和梁湾同时愣住:“钥匙?开什么的?”
“开九门的命门。”解九婆的语气沉重起来,“当年老九门约定,轮流守护古潼京的秘密,可后来人心散了,都想独占里面的东西,斗了几十年,死伤无数。吴邪这孩子,就是想结束这场争斗,才冒险下古潼京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黎簇:“你从里面出来,成了唯一的活口,自然成了众矢之的。九门的人要么想从你这找线索,要么想杀你灭口,免得秘密外泄。”
“那吴邪呢?他没事吧?”黎簇急道。
解九婆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。他进古潼京前,把吴山居托付给我,说如果他没回来,就保护好从里面出来的人。”她从抽屉里拿出个木盒,打开,里面是块玉佩,刻着“吴”字,“这是吴家的信物,戴着它,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动你。”
黎簇接过玉佩,触手温润,突然想起医院里梁湾说的,吴邪在张起灵病床前守了一个月,心里一阵发酸——吴邪总是这样,宁愿自己身陷险境,也要护着身边的人。
“外面那些人……”梁湾看着密室门上的猫眼,外面隐约能看到霍锦惜的人影。
“霍锦惜只是打头阵。”解九婆的眼神凝重,“陈皮阿四的后人、齐家的人、甚至还有汪家的余孽,都在往杭州赶。他们不敢动吴邪,是怕他手里的底牌,可你不一样,你是新出来的,他们觉得你好拿捏。”
黎簇的心沉了下去:“那我该怎么办?我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不记得更好。”解九婆说,“就咬死自己是吴小毛,其他的一概不知。吴邪在里面留有后手,等他出来,自然能摆平这些事。”
她刚说完,密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,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走进来,低声道:“九婆,外面来了批人,说是送快递的,我看他们腰里鼓鼓囊囊的,不像好人。”
解九婆眼神一凛:“让哑巴张去应付,就说吴山居拒收不明快递。”
年轻人应声退下,黎簇好奇道:“哑巴张?”
“吴山居的伙计,身手好,话少,跟你一样,也从里面出来过。”解九婆淡淡道,“是吴邪信得过的人。”
黎簇突然想起门口卖红绳的老头,心里一动:“刚才外面卖红绳的……”
“他是狗五爷当年的手下,现在负责在外面放风。”解九婆说,“吴邪布的局,一环扣一环,只要你乖乖当你的吴小毛,没人能伤你。”
话虽如此,黎簇还是觉得心惊胆战。他透过猫眼往外看,只见吴山居门口围了越来越多的人,三三两两,看似闲逛,眼神却都瞟着门口,显然都是冲着他来的。
“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古潼京?”梁湾不解,“里面到底有什么?”
“长生。”解九婆吐出两个字,声音带着疲惫,“从古至今,多少人栽在这两个字上。老九门的先辈以为能掌控秘密,结果反被秘密吞噬,现在轮到这群后辈重蹈覆辙。”
她指着墙上一张泛黄的地图:“你看,这是古潼京的全貌,像不像一个巨大的祭坛?里面的蛇柏、黑毛蛇、甚至那些壁画,都是祭坛的一部分,而你后背上的图,就是启动祭坛的钥匙。”
黎簇看着地图,后背突然传来熟悉的灼热感,那些七指图的纹路仿佛在呼应地图上的线条,让他头晕目眩。
“吴邪就是怕有人拿到钥匙,才冒险进去的。”解九婆继续道,“他想彻底毁掉祭坛,断了所有人的念想。”
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,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。解九婆脸色一变:“出事了!”
三人冲出密室,只见堂屋里一片狼藉,霍锦惜的人正和一群黑衣人打斗,黑衣人个个身手狠辣,手里拿着特制的弩箭,箭头闪着绿光,显然淬了毒。
“是汪家人!”霍锦惜一边躲闪,一边怒吼,“解九婆,你藏着的好东西,引来了不该引的人!”
解九婆没理会她,对黎簇大喊:“走密道!哑巴张在外面接应!”
黎簇和梁湾跟着解九婆往内院跑,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近。跑到假山旁,解九婆扳动一块石头,假山裂开一道缝,露出黑漆漆的密道。
“进去后一直往前走,别回头。”解九婆把一个哨子塞给黎簇,“遇到危险就吹,会有人接应。”
黎簇刚钻进密道,就听到身后传来霍锦惜的尖叫和弩箭破空的声音,他不敢多想,拉着梁湾拼命往前跑。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,只有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摇晃,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。
跑了大约十几分钟,前方出现光亮,隐约听到水流声。两人跑出密道,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河边,一艘乌篷船停在岸边,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人,正是刚才在吴山居见过的哑巴张。
“上船。”哑巴张的声音低沉,惜字如金。
黎簇和梁湾跳上船,哑巴张竹篙一点,船悄无声息地驶离岸边,融入暮色中的河雾里。回头望去,吴山居的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,打斗声被河水隔绝,变得模糊不清。
“解九婆她……”梁湾担忧地问。
“她没事。”哑巴张难得多说了几个字,“霍锦惜会帮她,汪家和九门是死对头,他们不会让汪家独占好处。”
黎簇看着手里的哨子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不知道解九婆为什么愿意冒险护着他,也不知道吴邪在古潼京到底做着什么,更不知道自己后背上的图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。
但他知道,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远超想象的漩涡,而漩涡的中心,就是那个让无数人疯狂的古潼京,和那个远在其中的吴邪。
乌篷船在河面上缓缓前行,两岸的灯火在雾中若隐若现,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黎簇靠在船舷上,摸了摸胸口的玉佩,又摸了摸后背灼热的七指图,突然明白解九婆的话——他或许不记得过去,但他的身体记得,他的灵魂记得,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羁绊,指引着他一步步走向真相。
“接下来去哪?”梁湾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哑巴张指了指前方:“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,等吴邪的消息。”
黎簇抬头望向夜空,雾气渐散,露出几颗疏星。他想起苏万,想起医院里的吴邪,想起吴山居里的解九婆,还有那个卖红绳的老头,心里突然安定下来。
无论前路有多少危险,总有人在暗中守护,总有人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。就像这乌篷船,即使在迷雾中,也总能找到航向。
他闭上眼睛,后背的灼热感渐渐平息,仿佛在告诉他:别急,好戏才刚刚开始。而他,吴小毛,或者说黎簇,将是这场戏里,最关键的那枚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