枪声的回音在墓道里荡了三圈才消散,弹壳蹦在玉门的浮雕上,撞出清脆的响。王胖子举着冒烟的枪口,盯着对面一模一样的玉门——刚才他明明对着左侧墓道开的枪,子弹却像撞上堵无形的墙,折射着弹到了正前方的门上。
“他娘的,真是空间折叠。”胖子啐了口唾沫,踢飞脚边的碎石,“胖爷我当年在秦岭见着的悬魂梯,跟这比就是小儿科。”
吴邪摸着玉门上的百足龙纹,指尖能感觉到极细微的凹凸。这门和他们刚才出来的那扇,连龙鳞的裂纹都分毫不差,甚至他早上不小心蹭掉的那小块漆皮,都在同一个位置。“不是幻觉。”他掏出匕首,在门柱上刻了道深痕,“如果空间真能折叠,等会儿咱们绕回来,这道痕会出现在……”
话音未落,张起灵突然拽着他往右侧扑。三人刚躲开,刚才站的位置就“轰隆”砸下块巨石,碎石溅在吴邪手背上,烫得他龇牙咧嘴——是从头顶掉下来的,可抬头望去,墓道顶端的青砖完好无损,连条裂缝都没有。
“是空间错位。”张起灵的指尖在巨石表面划过,那里的温度高得异常,“不同时间的空间叠在了一起,刚才掉下来的石头,可能是十年前就该落下的。”
王胖子突然指着吴邪刻的门柱:“天真你看!”
那道深痕旁边,赫然多出道一模一样的刻痕,只是边缘更陈旧,像是刻了很久。吴邪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——他们果然在绕圈,而且是和“过去的自己”在同一个空间里绕圈。
“难怪考古队会饿死。”他想起那些堆在金器里的空罐头,“他们可能每天都在走新路,却永远在重复昨天的轨迹。”
墓道深处传来金顺子的嘶吼,夹杂着牙齿啃咬石头的声音。三人冲过去,只见他正趴在地上,疯狂地用头撞墙,额头上的伤口裂开,血糊了满脸。“水……要水……”他含糊地喊着,眼睛里翻着白眼,显然又中了狐毒。
王胖子掏出最后半瓶水,想往他嘴里灌,被张起灵拦住。“不能喂。”张起灵指着金顺子的喉咙,那里鼓起个包,像有东西在动,“是幻觉,他现在觉得自己在沙漠里。”
吴邪突然想起金顺子父亲的干尸,尸体的嘴角沾着点白色粉末,当时没在意,现在想来,和狐尸洞里的狐毒粉一模一样。“是他爹的尸体。”他恍然大悟,“尸体上的狐毒粉没清理干净,金顺子一靠近就会中招。”
张起灵已经用布条绑住金顺子的手脚,又往他鼻子里塞了团艾草——是从背包底层翻出来的,据说能驱邪。金顺子的嘶吼渐渐平息,只是眼珠还在乱转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星图……海神……”
“海神?”王胖子皱眉,“这破地方哪来的海神?”
吴邪的手电扫过墓道壁画,那些原本模糊的图案,在血光反射下突然清晰起来——不是百足龙,是条巨大的人鱼,人身鱼尾,手里举着个青铜鼎,鼎里插着三枚蛇眉铜鱼。人鱼的脸竟和霍玲有七分像,尤其是那双眼睛,空洞得吓人。
“是海底墓的壁画。”吴邪的呼吸骤然急促,“这地方在模仿海底墓!”
他突然想起三叔笔记里的话:汪藏海在长白山建了座“陆上海底墓”,用空间幻术困住盗墓者,让他们以为自己永远在原地打转。当时以为是胡说,现在看来,竟是真的。
“那破解之法呢?”王胖子急道,“总不能真在这儿饿死吧?”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突然指向玉门的龙纹眼睛。吴邪凑近看,发现右眼的瞳孔是块活动的玉石,抠开后露出个小孔,里面塞着卷羊皮纸。展开一看,上面画着幅奇怪的图——是个立体的九宫格,每个格子里都标着不同的墓道方向,最中心的格子画着只眼睛,和青铜门上的标记一样。
“是空间坐标。”张起灵用刀在地上画出九宫格,“我们现在在‘离’位,要走到‘中宫’,需要穿过‘震’‘巽’‘坎’三个位,每次转弯必须数够三十七步,不能多也不能少。”
“三十七步?”王胖子咋舌,“这老狐狸是数学老师出身?”
吴邪却盯着羊皮纸的角落,那里有行极小的字,是用铅笔写的,笔迹很熟悉——是解雨臣的,写着:“霍玲的眼睛是钥匙。”
墓道突然剧烈震动,头顶落下簌簌的灰尘。金顺子猛地挣脱布条,像条泥鳅似的窜进左侧墓道,边跑边喊:“找到了!我找到海神的眼睛了!”
三人赶紧跟上。按羊皮纸的指示,穿过“震”位时,吴邪特意数着步数,三十七步刚到,脚下的地砖突然下陷,露出个暗格,里面躺着块铜镜,镜面映出的不是他的脸,是霍玲在海底墓的样子,正对着镜头梳头。
“是西沙的录像带!”吴邪的心脏狂跳,“这镜子能映出过去的画面!”
穿过“巽”位时,王胖子数到三十七步,右侧的石壁突然弹出个暗柜,里面放着个录音机,按下播放键,传出陈文锦的声音:“……它在看着我们,每个镜子里都有它……我们不能睡……”
声音戛然而止,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。
走到“坎”位时,张起灵数完三十七步,前方的墓道突然亮起,两侧的壁画变成玻璃,里面泡着无数具尸体,都是考古队的成员,包括霍玲。他们穿着潜水服,表情痛苦,像是在水里挣扎。
“是海底墓的禁婆池!”王胖子吓得后退半步,“这他娘的到底是长白山还是西沙?”
吴邪却注意到霍玲的尸体在动,她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什么,是个数字:3。
“中宫在第三位。”他指着前方三个岔路口,“走中间那条!”
中间的墓道比其他两条更窄,墙壁上嵌满了铜镜,每个镜子里都映出他们的身影,可仔细一看,每个身影的动作都慢半拍,像是在模仿。王胖子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,镜中的“他”却咧开嘴笑了,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——根本不是胖子的牙,是口尖牙。
“别看镜子!”张起灵低喝一声,用刀背敲碎最近的铜镜。镜片裂开的瞬间,里面传出声凄厉的尖叫,像有什么东西被释放了。
中宫的尽头不是玉门,是面巨大的水墙,水里面漂浮着无数人脸,都是他们认识的人——吴三省、陈文锦、霍仙姑、解连环……甚至还有他们自己。
“是幻境。”张起灵的刀插进水墙,没有溅起水花,刀刃却在慢慢变透明,“穿过去就能出去。”
王胖子咬咬牙:“他娘的!胖爷我就赌一把!”他闭上眼睛,猛地冲过去,身体穿过水墙的瞬间,发出“啵”的一声,像穿过层肥皂泡。
吴邪刚要跟上,却被镜中的“自己”抓住手腕。镜中人的脸在扭曲,变成了解连环的样子:“别去,吴邪。”他的声音和吴三省一模一样,“外面没有真相,只有更痛苦的谎言。”
“放开他!”张起灵的刀砍向镜中人,镜面应声而碎,抓住吴邪的手也消失了。
吴邪冲过水墙的刹那,闻到了熟悉的硫磺味。他睁开眼,发现自己站在火山口边缘,王胖子正蹲在地上呕吐,张起灵则望着青铜门的方向,那里的门缝透出白光,像有什么要出来了。
“我们……出来了?”吴邪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龇牙咧嘴。
王胖子抹着嘴站起来:“他娘的!那水墙后面居然是火山口!胖爷我还以为要掉进海里喂鱼呢!”
金顺子躺在不远处的雪地上,还在昏迷,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。吴邪检查他的脉搏,平稳有力,总算松了口气。
青铜门突然发出巨响,门扉开启的缝隙越来越大,里面传出诵经声,像有无数僧侣在祷告。张起灵的身体晃了晃,眼神里闪过挣扎,最终还是朝着门走去。
“小哥!”吴邪冲过去,抓住他的胳膊,“别进去!”
张起灵回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等我。”
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,诵经声戛然而止。火山口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风吹过的呜咽,像谁在哭泣。
“他还会出来吗?”王胖子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吴邪望着紧闭的青铜门,用力点头:“会的。”他想起张起灵说过的话,“他说过会等我,就一定会。”
金顺子这时醒了过来,指着青铜门的方向,眼神里带着敬畏:“海神……归位了……”他从怀里掏出半块星图,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,“我爹说的是真的,百足龙是海神的坐骑,守护着青铜门里的‘永生泉’。”
吴邪接过星图,突然明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真相——海底墓和长白山的灵宫,都是汪藏海为了守护永生泉建造的,一个在水里,一个在陆上,用空间幻术困住所有觊觎永生的人。
“我们该回家了。”吴邪把星图揣进怀里,扶起金顺子,“这里的秘密,就让它永远埋着吧。”
下山的路上,金顺子说要去给父亲立块碑,然后留在长白山,像他祖辈一样守着这片山。吴邪没有挽留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,就像张起灵选择守护青铜门,他选择等待一样。
走到半山腰时,吴邪突然停下,回头望去。青铜门的方向,有颗流星划过夜空,拖着长长的尾巴,像谁在挥手告别。他笑了笑,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王胖子。
“想啥呢?”胖子递给他块压缩饼干,“再不吃就真没了。”
吴邪咬着饼干,甜味在嘴里散开。他知道,无论等待多么漫长,无论未来还有多少谜团,只要他还记得张起灵的样子,记得铁三角的约定,就一定能等到重逢的那天。
远处的海平线上,太阳正缓缓升起,照亮了回家的路。吴邪握紧手里的蛇眉铜鱼,金属的凉意让他无比清醒——这场关于长生的闹剧该结束了,而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