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山口的夜风裹着硫磺味扑在脸上,吴邪把防毒面罩挂在脖子上,看着下方的紫色树林在月光下泛着荧光。那些树木的枝干扭曲如蛇,叶片却像蝶翼般轻薄,风一吹便簌簌作响,落下的花瓣在空中飘出淡紫色的轨迹,美得像场随时会碎的梦。
“他娘的,这地方倒适合拍仙侠剧。”王胖子踩着崖边的碎石往下探,“就是不知道这花有毒没毒,万一碰一下就变紫茄子,胖爷我可亏大了。”
张起灵已经用登山绳固定好锚点,绳尾系在块半吨重的火山岩上。他拍了拍绳子,示意承重没问题:“我先下去。”话音未落,人已经顺着岩壁滑了下去,黑金古刀在腰间晃出冷光,像条护主的蛇。
吴邪望着他消失在紫色树影里的背影,突然想起刚才用枪指着“三叔”的场景。解连环的脸在记忆里渐渐清晰——小时候在杭州老宅见过照片,那人眉眼间和三叔有七分像,只是嘴角的痣长在左边,而三叔的痣在右边。刚才争执时,他特意盯着对方的嘴角,那颗痣分明是画上去的,边缘还泛着油光。
“想啥呢?”王胖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再不走,小哥该在下面开饭了。”
吴邪回过神,抓住绳子往下滑。岩壁上的火山灰很滑,好几次差点脱手,靴底蹭过岩石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。滑到一半时,他突然看到岩缝里卡着个东西——是块褪色的蓝色布料,上面绣着朵海棠花,和小花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“小花来过这儿?”吴邪把布料塞进兜里,心脏莫名一紧。他加快速度下滑,落地时正好踩在片紫色花瓣上,花瓣瞬间化作紫烟,散发出股甜香,闻着竟有些头晕。
“别碰花瓣。”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手里捏着片花瓣,指尖正泛着淡淡的紫,“有迷幻成分,会让人产生幻觉。”
吴邪这才注意到,王胖子正蹲在树下傻笑,手里还把玩着朵花:“嘿嘿,天真,你看这花会跳舞……”话没说完,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。
“他娘的!”吴邪冲过去接住他,探了探鼻息,还好只是晕过去了。他抬头看向四周,紫色树林里隐约有影子在晃动,像有人穿着白裙在跳舞,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。
“是瘴气。”张起灵指着花瓣飘落的轨迹,“这些花晚上会释放瘴气,靠幻觉捕猎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瓶液体,往王胖子鼻子里滴了两滴,“这是解药,西沙海底墓的蛇胆泡的,能解迷幻。”
王胖子打了个喷嚏,猛地坐起来:“他娘的!刚才梦见满汉全席了,刚要动筷子就被你叫醒了!”他揉着眼睛看清周围,“这花还真邪门,胖爷我差点栽在这儿。”
吴邪把捡到的布料递给张起灵:“你看这个。”
张起灵的指尖抚过海棠花图案,眼神沉了沉:“解雨臣的人来过,可能遇到了麻烦。”他指向树林深处的黑暗,“那边有打斗的痕迹。”
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走,果然在树根下发现了几枚弹壳,还有片染血的黑衣布料——是汪家人穿的那种。血迹还没干透,显然刚发生过冲突不久。
“看来小花跟汪家人交过手。”吴邪捡起弹壳,上面的膛线痕迹很新,“是最新款的92式手枪,解家的人用的就是这个。”
穿过树林的尽头是片开阔地,地上躺着三具汪家人的尸体,喉咙都被利器割开,伤口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。王胖子踢了踢尸体:“是小花的手法,这小子玩刀比玩枪溜。”
开阔地中央有个天然形成的石台,台上刻着东夏国的太阳图腾,图腾中央嵌着块平板电脑,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解雨臣发来的定位——就在三圣山主峰的火山口,和他们的目的地完全一致。
“这小子够意思,还留了导航。”王胖子把平板揣进怀里,“看来他是往青铜门去了,咱们得快点赶上去。”
吴邪却盯着石台边缘的血迹,那血迹不是汪家人的,是淡红色的,带着股熟悉的药味——是三叔常用的金疮药味道。他顺着血迹往树林深处走,果然在棵最大的紫色树下看到个隐蔽的山洞,洞口用石头掩着,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。
“里面有人。”吴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掏出工兵铲。
张起灵掀开石头,山洞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——解雨臣靠在岩壁上,左臂的伤口缠着布条,鲜血已经浸透了三层布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他脚边躺着个昏迷的女人,是霍秀秀,额头上磕出个包,呼吸还算平稳。
“小花!”吴邪冲过去检查他的伤口,“怎么回事?汪家人干的?”
解雨臣勉强笑了笑,声音哑得厉害:“是杰森的人,他们跟汪家人联手了。”他指了指霍秀秀,“我把她打晕藏在这儿,自己引开追兵,没想到跑不动了。”
王胖子掏出急救包:“他娘的!这帮杂碎,等胖爷我见着他们,非把他们的胳膊卸下来当柴烧!”
张起灵用匕首划开解雨臣的伤口,里面的肉已经发黑,显然是中了某种毒素。“是‘百足龙涎’。”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瓷瓶,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,“能暂时压制毒性,出去后得尽快找解药。”
药膏敷在伤口上,解雨臣疼得额头冒冷汗,却硬是没吭一声。霍秀秀这时醒了过来,看到吴邪等人,眼圈瞬间红了:“吴邪哥哥……我奶奶她……”
“霍老太婆怎么了?”王胖子追问。
“她把最后一批文物交给杰森了,说要换长生药。”霍秀秀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劝她她不听,还说要跟汪家人合作,一起打开青铜门……”
吴邪的心沉了下去。霍仙姑这是彻底疯了,居然跟汪家人和杰森这种人合作。他看向解雨臣:“你们怎么会跟杰森遇上?”
“在灵宫大殿。”解雨臣喘了口气,“我们本来想截住文物,没想到杰森带了重武器,还有汪家人帮忙,打不过,只能往这边跑。”他指了指外面,“他们应该也往火山口去了,想赶在守陵兽苏醒前拿到九龙抬尸棺。”
洞外突然传来枪声,紧接着是杰森的怒吼,夹杂着墙串子的嘶吼。王胖子探出头看了眼,缩回来时脸色发白:“他娘的!他们跟墙串子打起来了!看样子是想硬闯树林!”
吴邪看向张起灵:“怎么办?”
张起灵望着火山口的方向,那里的红光越来越亮,隐约能听到山体震动的轰鸣。“守陵兽快醒了,”他站起身,“必须在它苏醒前赶到青铜门。”
解雨臣挣扎着站起来:“我跟你们一起去。”
“你别动!”吴邪按住他,“你和秀秀在这儿等着,我们去就行。”
霍秀秀却摇着头:“我要去!我要去劝我奶奶!”
就在这时,山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紫色树林里的花瓣像疯了似的往上飘,在空中凝聚成个巨大的花球,发出刺目的光芒。张起灵的脸色变了:“是瘴气凝聚成的幻象,会吸引所有生物过去!”
洞外的枪声突然停了,紧接着传来杰森惊恐的尖叫,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。王胖子再次探头,这次的声音都在发抖:“他娘的……汪家人和杰森的人……都往花球里冲了!像被勾了魂似的!”
吴邪冲到洞口,只见紫色花球悬浮在树林上空,发出的光芒能穿透瘴气,所有的墙串子都停止了攻击,像朝拜般朝着花球匍匐,而杰森的人和汪家人,正麻木地走进花球,身体接触到光芒的瞬间,就化作紫烟消失了。
“是百足龙神的陷阱。”张起灵的声音带着寒意,“用幻象引诱活物当祭品,给守陵兽补充能量。”
霍秀秀突然指向花球边缘,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蹒跚着往里走,是霍仙姑!她的眼神空洞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,像个提线木偶。
“奶奶!”霍秀秀哭喊着要冲出去,被解雨臣死死抱住。
“别去!”解雨臣的声音嘶哑,“你现在过去,跟送死没区别!”
吴邪看着霍仙姑的身影消失在花球里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,最终还是栽在了“长生”两个字上,像无数个被欲望吞噬的前人。
花球的光芒越来越盛,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紫色。张起灵突然拽住吴邪的胳膊:“走!现在是最佳时机,墙串子都被吸引过去了!”
王胖子背起解雨臣,吴邪拉着霍秀秀,跟着张起灵往火山口冲。穿过紫色树林时,那些原本会释放瘴气的花草都蔫了下去,像被花球吸走了所有生机。
火山口的边缘已经能看到青铜门的轮廓,巨大的门扉上刻着的龙纹正在发光,像活过来的巨蟒。门旁站着几个黑衣人,是汪家的残余势力,正用炸药试图炸开门锁。
“他娘的!还真有人比咱们快!”王胖子放下解雨臣,掏出工兵铲,“天真,搭把手!”
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率先出鞘,刀光闪过,最靠近青铜门的黑衣人已经倒地。吴邪和王胖子冲上去,与剩下的人缠斗起来。这些汪家人显然是精英,出手狠戾,招招致命,吴邪的胳膊被划开道口子,鲜血瞬间流了下来。
就在这时,青铜门突然发出一阵巨响,门扉缓缓向内开启,露出里面的黑暗。所有的打斗都停了,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内的景象吸引——里面没有长生药,没有九龙抬尸棺,只有一片星空,和云顶天宫穹顶的星图一模一样,中央的位置,悬浮着一枚蛇眉铜鱼,发出柔和的白光。
“是最后一枚铜鱼!”王胖子的声音带着激动,“拼齐三枚,就能知道终极的秘密了!”
张起灵却没动,只是盯着门内的星空,眼神里有种近乎痛苦的迷茫。吴邪突然想起陈皮说过的话:汪藏海的终极,根本不是长生,是遗忘。
“别进去!”吴邪大喊,却已经晚了。剩下的汪家人疯了似的冲进青铜门,身体接触到星光的瞬间,就像冰雪般消融,连骨头渣都没剩下。
青铜门开始缓缓关闭,张起灵突然转身,深深地看了吴邪一眼,那眼神里有太多的不舍和决绝。“照顾好自己。”他说。
“小哥!”吴邪冲过去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,和上次在云顶天宫一样,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起灵走进青铜门。
门在他身后彻底关闭,龙纹的光芒渐渐熄灭,火山口恢复了黑暗,只剩下远处花球的紫色光芒还在闪烁,像个巨大的伤口。
“他……他又进去了?”王胖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,“那我们这趟算啥?白忙活了?”
解雨臣靠在吴邪身上,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:“不……他是去封印青铜门,不让汪家人的阴谋得逞。”
霍秀秀突然指着火山口的下方,那里的岩浆正在退去,露出个巨大的石棺,正是九龙抬尸棺!棺盖已经打开,里面空无一物,只有块石碑,上面刻着汪藏海的字迹:“终极者,无生无死,无始无终,唯忘而已。”
吴邪终于明白,所谓的终极,不过是场虚无的骗局。汪藏海用一生设下的局,不是为了长生,而是为了让所有追寻秘密的人,最终都被秘密吞噬,像那些消失在青铜门后的汪家人一样。
花球的光芒开始减弱,紫色的花瓣像雪一样落下,覆盖了火山口的每一寸土地。墙串子的嘶吼渐渐平息,显然都随着花球的消失而死去了。
“走吧。”吴邪扶着解雨臣,声音沙哑,“该回家了。”
王胖子捡起地上的三枚蛇眉铜鱼,拼在一起,发现背面刻着的不是秘密,而是张地图,指向杭州西湖的方向。“他娘的,汪藏海这老狐狸,居然把最后一步藏在咱们家门口。”
吴邪接过铜鱼,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许多。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,是新的开始。张起灵进了青铜门,总有一天会出来,而他,会等下去,像等待长白山的雪融化,像等待青铜门再次开启。
下山的路很长,霍秀秀已经不哭了,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,手里攥着片紫色的花瓣,像攥着个破碎的梦。解雨臣靠在王胖子背上,伤口的毒性暂时被压制住了,但脸色依旧苍白。
吴邪回头望了眼三圣山,火山口的紫色光芒已经彻底消失,只剩下黑漆漆的轮廓,像头沉睡的巨兽。他深吸一口气,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,靴底踩在火山灰上的声音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像在说:
别怕,我们还有彼此,还有回家的路。
而青铜门内,张起灵站在星空下,手里握着三枚蛇眉铜鱼。他知道,自己将在这里沉睡,直到下一个轮回的开启,直到吴邪他们的记忆里,再也没有“终极”这两个字。遗忘,才是最好的解脱。
长白山的雪又开始下了,覆盖了火山口的痕迹,覆盖了紫色树林的残骸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只有那些经历过这一切的人,心里永远留着一道疤痕,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会隐隐作痛,提醒他们曾为了一个虚无的秘密,付出过怎样的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