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的手指抚过棺材板上的纹路,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。这些棺材排列得异常规整,像是棋盘上的棋子,每具棺材的侧面都刻着个小小的“卒”字,唯独他们藏身的这具,刻的是“帅”。
“凉师爷,你说这是战场,”吴邪突然开口,“那这些棺材会不会是按照兵阵摆的?”他指着四周的棺材,“你看,‘卒’字棺材围成圈,咱们这具‘帅’棺在正中央——这是个‘困龙阵’,专困主帅。”
凉师爷凑过来细看,果然在“帅”棺的底部发现了个凹槽,形状像极了棋盘上的“九宫格”:“小恩人说得对!《河木集》里提过不言骑的‘逆兵法’,把战场当棋局,棺材当棋子,生人进来就成了被围的‘帅’,怎么跑都在阵里打转。”
老痒突然踹了踹旁边的“卒”棺,棺盖应声而裂,里面滚出颗头骨,眼窝正对着他们,像是在狞笑:“那咋破阵?总不能把这些棺材全掀了吧?”
吴邪没说话,只是将信号弹的残骸摆在“帅”棺前。信号弹的红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,照亮了棺材间的缝隙——缝隙里隐约有血迹,顺着血迹延伸的方向,刚好指向西北方的一具“卒”棺。
“不言骑是汉人军队,”吴邪指着血迹,“他们的兵法讲究‘西北为金,主杀伐’,肯定在西北方留了生门。”他示意两人合力推开那具“卒”棺,“试试这个。”
棺盖推开的瞬间,一股冷风从地下钻出来,带着铁锈的味道。棺材底下果然有个黑黢黢的洞口,洞口边缘刻着个“出”字,笔画歪歪扭扭,像是仓促间刻上去的。
“有戏!”老痒率先跳了下去,“下面是空的!”
吴邪和凉师爷紧随其后,落地时脚踩在木板上,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。这是条狭窄的通道,两侧的墙壁上挂着风干的尸体,都穿着不言骑的盔甲,手里还握着青铜刀,刀身泛着冷光,像是随时会出鞘。
“这些人是守生门的。”凉师爷的声音发颤,“他们把自己钉死在墙上,用血肉养着这通道,不让困龙阵的机关复位。”
吴邪突然停在一具尸体前,尸体的盔甲缝隙里夹着半张羊皮纸,上面画着个简易的地图,标注着通道尽头的“火雷阵”:“前面有更厉害的机关,得小心。”
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的石室,石室中央摆着个青铜鼎,鼎里插着三炷香,香灰竟还保持着直立的形状,像是刚被点燃过。石室的地面刻满了符文,符文间嵌着无数细小的铜管,管口对着天花板,隐约能看见里面闪着火星。
“是‘火雷阵’!”凉师爷惊呼,“踩错符文就会触发机关,铜管里的火油会喷出来,把人烧成焦炭!”他指着墙角的一具焦尸,“这就是先例。”
吴邪蹲下身,发现符文的排列和悬棺上的八卦方位一致:“生门在‘坎’位,对应北方。”他指着石室北侧的一块青石板,“踩那块石头。”
老痒刚要迈步,却被吴邪拉住:“等等,这石板不对劲。”他捡起块碎石扔过去,石板纹丝不动,反而是旁边的一块黄石板突然下陷,铜管里立刻喷出火苗,吓得三人赶紧后退。
“是反八卦!”吴邪恍然大悟,“守墓人把八卦方位倒过来了,‘坎’位其实在南方!”
这次他没敢再试,而是让老痒用工兵铲撬开地面的符文,果然在南方的黄石板下发现了机关的枢纽——是个青铜制的罗盘,指针正对着北方,却被一根铁钉钉死了。
“拔掉钉子就能破阵。”吴邪示意老痒动手。
老痒刚拔掉钉子,罗盘突然开始转动,石室的地面“咔咔”作响,竟缓缓升起个石台,石台上放着个熟悉的青铜箱——正是之前在地下河看到的那个,只是这次箱子里多了封信,是用不言骑的哑文写的,经凉师爷翻译,内容让三人脊背发凉:
“吾等困于此阵,知必死无疑。今留此箱,告后来者:守墓人非异族,乃厍王后裔,与吾等同宗同源。不言骑掘墓非为财宝,乃为销毁厍王血书——书中记有‘血尸不死’之法,若为恶人所得,天下大乱。今血书藏于火雷阵下,吾等以血肉封之,望后来者焚之,勿让血尸现世。”
“同宗同源?”吴邪愣住了,“不言骑和守墓人竟是一家人?”
凉师爷指着石台下的暗格:“血书肯定在里面。”
暗格里果然藏着一卷兽皮,上面用鲜血写着密密麻麻的字,记载的竟是炼制血尸的方法——用活人喂养尸蟞,再将尸蟞毒注入血脉,就能让人不死不灭,却会失去神智,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。
“难怪守墓人要拼命阻止,”老痒脸色惨白,“这要是流传出去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吴邪掏出打火机,刚要点燃兽皮,石室突然剧烈震动,铜管里喷出的火苗越来越旺,眼看就要把整个石室吞没。
“快走!”吴邪将兽皮塞进青铜箱,“带出去再烧!”
三人冲出火雷阵时,身后传来巨响,整个石室轰然坍塌。通道里的干尸纷纷坠落,挡住了退路,却在地上留出一条清晰的痕迹,指向通道另一端的亮光。
“是出口!”凉师爷大喊着冲过去。
出口外竟是片熟悉的山谷,谷中开满了尸蟞花,却已经枯萎大半。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金光,张起灵、王胖子和阿宁正站在谷口,朝他们挥手。
“小天真!你们可算出来了!”王胖子跑过来,给了吴邪一个熊抱,“胖爷我还以为你们被耗子吃了呢!”
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吴邪手里的青铜箱上,微微点头:“血书找到了?”
吴邪点点头,将箱子递给阿宁:“你爹当年没完成的事,今天该了结了。”
阿宁接过箱子,走到谷中的空地上,点燃了兽皮。火光中,血书渐渐化为灰烬,随风飘散,像是无数冤魂终于得到安息。
老痒突然指着山谷上方的直升机,霍秀秀正从机上探出头,身边站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——是霍奶奶。
“吴邪哥哥!”霍秀秀挥着手,“奶奶说要请你们去霍家吃饭!”
凉师爷看着灰烬,突然老泪纵横:“不言骑的兄弟们,你们可以瞑目了。”
吴邪回头看向那片坍塌的通道,仿佛还能看见那些钉在墙上的不言骑士兵,看见他们用生命守护的信念。他突然明白,所谓的正邪、敌友,从来都不是绝对的——不言骑和守墓人虽为敌,却有着共同的底线;老痒虽曾犯错,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守护。
“走吧,”吴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“去霍家吃顿好的。”
王胖子勾住他的肩膀:“必须的!胖爷我早就馋霍家的红烧肉了。”
张起灵率先朝直升机走去,黑金古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却不再带着之前的疏离,反而像是融入了这温暖的阳光里。阿宁走在他身边,红绳手链已经换成了普通的银链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老痒看着直升机,突然挠了挠头:“小天真,我……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?我想……我想问问霍奶奶,有没有治我娘病的偏方。”
吴邪笑着点头:“当然可以,人多热闹。”
凉师爷也跟了上来,手里还攥着那半张羊皮纸:“我也去凑个热闹,说不定还能从霍奶奶那听到些关于不言骑的秘闻。”
直升机起飞时,吴邪最后看了眼那片山谷。阳光洒在枯萎的尸蟞花上,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。他知道,血书已毁,血尸之法不会再为祸人间,不言骑的牺牲没有白费,而他们,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来,享受片刻的安宁。
机舱里,王胖子已经和霍秀秀聊得热火朝天,老痒正小心翼翼地向霍奶奶请教医术,凉师爷则拿着羊皮纸和张起灵低声讨论着什么,阿宁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的云海,眼神平静。
吴邪靠在座椅上,闭上眼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他知道,青铜门的秘密还在等着他们,汪藏海的后人或许还在暗处窥伺,甚至厍国的阴影可能并未完全消散。
但那又怎样?
他有并肩作战的兄弟,有值得信赖的伙伴,有一颗经历过风雨却依旧炽热的心。
前路或许依旧坎坷,但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。
就像不言骑在血书里写的:“虽千万人,吾往矣。”
吴邪笑了,是的,吾往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