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顺子的哭声撞在堆满金银的石壁上,碎成无数片尖锐的回音,刺得人耳膜发疼。他趴在父亲的干尸旁,手指抚过尸体胸前的青铜令牌——上面刻着的“守陵使”三个字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凌厉。
“我找了你二十年……”金顺子的指甲抠进石缝,血珠滴在金器上,晕开细小的红痕,“娘说你去长白山挖参,我就知道你在骗我……”他突然抓起旁边的金元宝,狠狠砸在地上,“这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!能换我爹一条命吗!”
元宝在地上滚了几圈,撞在堆成小山的珍珠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王胖子刚要去捡,被吴邪一把拉住。“别碰。”吴邪的手电照向那些金银器皿的底部,那里刻着极小的女真文,“这些不是陪葬品,是祭品。”
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玉石门后,手里拿着块从封石上敲下的碎片,碎片上的英文被他用指甲划出痕迹:“是‘献祭’的意思。”他指向干尸周围的金器摆放位置,“按北斗七星排列,是东夏的‘镇魂阵’,用活人殉葬,再埋上金银,能镇住地下的邪祟。”
吴邪的心猛地一沉。他蹲下身,仔细观察那些考古队员的干尸。他们的手腕上都戴着块相同的手表,是1984年上海手表厂生产的“海鸥牌”,表针永远停留在三点十七分。“这些人是同一个队伍的。”他摸出其中一具干尸怀里的工作证,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,上面的日期显示是1985年,“他们是……陈文锦的队伍?”
王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:“你说啥?文锦阿姨的队伍?”他抢过工作证,手指在照片上摩挲,“这不是老郑吗?当年带我们去西沙的向导,后来说是失踪了……”
吴邪想起三叔笔记里的记载:1985年,陈文锦带领的考古队进入长白山,从此杳无音信。原来他们不是失踪了,是被当成了祭品,埋在了这堆金银下面。他突然注意到最边缘的那具干尸,身形瘦小,手腕上没有手表,怀里却揣着半块压缩饼干,包装纸上的生产日期是2003年——是最近几年生产的。
“这具不是考古队的。”吴邪小心翼翼地翻开干尸的衣领,后颈处有个熟悉的纹身——是霍家的凤凰图腾,“是霍家的人,可能是……霍仙姑的手下?”
金顺子突然停止哭泣,指着那具霍家干尸的脚边:“那是什么?”
吴邪用工兵铲拨开堆在旁边的琉璃盏,露出个黑色的录音笔,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他按下播放键,里面传来一阵电流声,紧接着是个女人的尖叫,夹杂着墙串子的嘶吼:“……它们进来了!快走!别管那些金银!汪藏海的诅咒是真的……啊——”
录音戛然而止。吴邪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。是霍秀秀的声音!这丫头来过这儿,还差点被当成祭品埋了!
“他娘的!这地方太邪门了!”王胖子扛起工兵铲,“胖爷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撤,别等会儿也被当成祭品埋在这儿!”
玉石门外突然传来“轰隆”一声,像是有什么重物塌了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瞬间出鞘:“有人来了。”
吴邪示意大家躲到金器堆后面,自己则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看。只见几个黑衣人正举着手电往里走,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青铜门遇到的汪家头目,胳膊上还缠着绷带,显然是上次被小哥砍伤的。
“老大,就是这儿。”一个瘦高个指着玉石门,“仪器显示里面有强磁场,肯定有宝贝。”
汪家头目冷笑一声:“把东西都搬出来,尤其是那些干尸,四叔公说了,这些人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。”
吴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们要干尸?难道这些考古队员的尸体上藏着什么秘密?
王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:“天真,要不胖爷我给他们来个偷袭?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
张起灵轻轻摇了摇头,指了指那些金银器皿。吴邪瞬间明白他的意思——镇魂阵一旦被破坏,地下的邪祟就会出来,到时候谁也别想活。
汪家人已经开始搬东西,他们粗暴地踢开干尸,将金元宝往麻袋里装。当一个黑衣人抓起陈文锦队伍里那个老郑的干尸时,异变突生——干尸的胸腔突然裂开,里面钻出条手臂粗的墙串子,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!
“啊——”惨叫声在密室里回荡。更多的墙串子从干尸堆里钻出来,青黑色的虫潮瞬间淹没了汪家人,只留下此起彼伏的惨叫。
“他娘的!快跑!”王胖子拽着金顺子就往玉石门冲,“这地方要塌了!”
吴邪和张起灵紧随其后。跑出玉石门的刹那,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,整座密室开始坍塌,金银器皿滚落的声音和墙串子的嘶吼混在一起,像世界末日。
他们沿着来时的墓道狂奔,身后的碎石不断落下,好几次差点被埋在里面。跑到十字路口时,吴邪突然想起三叔的话:“沿河渠水至底”。他指着其中一条最华丽的墓道:“走这边!”
这条墓道果然如他所说,地面铺着光滑的青石板,两侧的墙壁上挂着盏盏长明灯,灯油不知为何还在燃烧,将影子拉得老长。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前方出现一片水光——是条地下河,河面上漂着艘装饰华丽的龙船,船头雕刻着百足龙的头,栩栩如生。
“他娘的!这东夏人还挺会享受!”王胖子盯着龙船,“连陪葬都这么讲究。”
张起灵的目光却落在河对岸。那里有座小小的方亭,亭子里立着块石碑,碑上的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——是吴三省的笔迹:“吾弟连环,葬于此。”
吴邪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。解连环……真的死了?葬在了这里?
“是假的。”张起灵突然开口,“字是模仿的,石碑是新刻的。”他指着碑底的泥土,“没有青苔,是最近才立的。”
王胖子松了口气:“吓胖爷我一跳。这老狐狸,没死就好。”
龙船突然晃动起来,河面上的水波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。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指向漩涡中心:“下面有东西。”
吴邪的手电照过去,只见漩涡中心的河底,沉着个巨大的黑影,形状像只倒扣的鼎。鼎身上刻着的龙纹在水光中若隐若现,和青铜门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
“是九龙抬尸棺!”王胖子激动地大喊,“终极的秘密肯定在里面!”
就在这时,河对岸的方亭突然着火,石碑在火光中炸裂,露出里面的东西——是半张蛇眉铜鱼,和他们手里的那半正好能拼在一起!
“是圈套!”吴邪恍然大悟,“汪藏海故意用铜鱼引我们来这儿,就是想让我们打开棺材!”
张起灵已经跳上龙船,用刀砍断固定船只的铁链:“快走!漩涡要扩大了!”
吴邪和王胖子赶紧跟上。龙船顺着水流往漩涡相反的方向漂去,身后的漩涡越来越大,河底的黑影渐渐上浮,露出狰狞的面目——根本不是九龙抬尸棺,是只巨大的百足龙骨架,骨骼间还缠着无数具尸体,像串巨大的人肉项链。
“他娘的!是百足龙神的尸骨!”王胖子吓得脸色惨白,“东夏人把这玩意儿当神供着!”
龙船冲出地下河的出口时,吴邪回头望去,只见百足龙的骨架已经完全浮出水面,无数墙串子从骨缝里钻出来,像给骨架披了层活的外衣。汪家人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在漩涡里,显然是被彻底吞噬了。
出口连接着一条狭窄的山道,两旁是陡峭的悬崖,远处的三圣山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。金顺子突然跪在地上,朝着三圣山的方向磕头:“爹,我给你报仇了……那些害死你的人,都遭到报应了……”
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们送你出去。”
金顺子摇了摇头,从怀里掏出那半张星图:“我要留在这里,守着我爹。”他把星图递给吴邪,“这个给你,或许对你有用。”
吴邪接过星图,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。他知道,金顺子做出了自己的选择,就像那些守陵人一样,用一生守护着不属于自己的秘密。
沿着山道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终于看到了人烟——是个小小的猎户村,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个熟悉的身影,正眯着眼抽旱烟。
“潘子!”吴邪激动地喊出声。
潘子猛地站起来,看到他们时,眼眶瞬间红了:“小三爷!你们没事!太好了!”他跑过来,一把抱住吴邪,“我还以为…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……”
王胖子拍着他的背:“哭啥!胖爷我命硬得很,阎王爷都不收!”
潘子这才注意到吴邪手里的星图:“小三爷,这是……”
“是金顺子给的。”吴邪把星图展开,“上面画的是三圣山的地形,好像有个地方被特意标了出来。”
张起灵指着星图上的标记:“是祭坛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守陵兽就在那里。”
潘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:“小三爷,我在村里听老猎户说,最近三圣山老有怪事,晚上能听到山里面有龙吟,还说看到过发光的怪物从山上下来。”
吴邪的心沉了下去。守陵兽真的要醒了。他看了看身边的人——小哥依旧平静,胖子一脸兴奋,潘子虽然紧张但眼神坚定。他深吸一口气:“去祭坛。”
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,他们都必须去。因为他们是铁三角,是彼此的依靠,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对方的人。
猎户村的老猎户给他们指了去祭坛的近路,还送了些干粮和水。临行前,老猎户意味深长地说:“年轻人,三圣山的东西不能碰,那是山神的禁地,碰了会遭天谴的。”
吴邪笑了笑:“我们不是来碰东西的,是来送个朋友回家。”
张起灵的脚步很快,像有什么在召唤他。吴邪跟在后面,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张蛇眉铜鱼。他知道,当三枚铜鱼拼在一起的时候,所有的秘密都会揭晓,所有的谜团都会解开。
祭坛在三圣山的最高峰,是块巨大的圆形石台,上面刻满了符文,中央的位置有个凹槽,正好能放下三枚蛇眉铜鱼。当吴邪把最后半枚铜鱼放进去时,石台突然震动起来,符文开始发光,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。
天空中的云层被光柱劈开,露出里面的景象——是青铜门,正缓缓开启,门后传来张起灵熟悉的声音:“吴邪,过来。”
吴邪毫不犹豫地朝着光柱走去,王胖子和潘子紧随其后。他们穿过光柱,来到青铜门后,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——里面没有长生药,没有终极的秘密,只有一片草原,张起灵坐在草地上,冲着他们微笑。
“小哥!”吴邪冲过去,紧紧抱住他。
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背:“我等你们很久了。”
王胖子挠着头,一脸疑惑:“他娘的,这就是终极?也太普通了吧?”
张起灵笑了笑:“终极就是回家。”
吴邪恍然大悟。原来所谓的终极,不是长生不老,不是惊天秘密,而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,最终能回到彼此身边,像现在这样,坐在一起晒太阳,聊着无关紧要的琐事。
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,吴三省和陈文锦走了过来,后面跟着霍仙姑和那些考古队员的身影,他们都很年轻,笑容灿烂,像从未经历过离别。
“回家了。”吴三省拍着吴邪的肩膀,笑容温暖。
吴邪看着眼前的一切,突然觉得眼眶发热。他知道,这或许只是个梦,但只要能和这些人在一起,就算是梦,他也愿意永远不醒。
铁三角的故事还在继续,就像这片草原上的风,永远不会停。他们的冒险或许结束了,但他们的情谊,会像长白山的雪一样,永远洁白,永远纯粹,直到时间的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