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宫深处的寒气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，黎簇被两个汪家人架着往前走，脚下的青石板泛着湿漉漉的光，倒映着头顶摇曳的火把。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蛇形纹路，蜿蜒盘旋，在火光下像活了一样，吐着信子窥视着这群不速之客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黎簇停下脚步，指着前方并排的四扇石门。门是整块青石雕琢的，上面各嵌着一个青铜门环，雕成了蛇头的形状，眼睛是用血红的玛瑙镶嵌的，看着格外瘆人。
带头的汪先生推了推金丝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扫过石门：“确定是这四个门？”
“汪藏海的记忆里就是这么显示的。”黎簇面无表情，心里却在打鼓。这四扇门是吴邪在蛇毒记忆里特意标注的，说是“引蛇阵”的枢纽，一旦同时拉开门环，就会触发机关——至于是什么机关，吴邪没说，只让他“见机行事”。
四个汪家人上前，各自握住一个蛇头门环，深吸一口气，猛地往外拉。
“嘎吱——”
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缓缓向内打开。门后没有预想中的宝藏或蛇矿石，只有一道狭窄的石阶，向上延伸，消失在黑暗里。
“上面是什么？”有汪家人忍不住问。
黎簇的后背微微发烫，七指图在提醒他，这里的费洛蒙浓度异常高：“蛇矿石在顶层，汪藏海把它封在了特制的密室里，只有从这里上去才能拿到。”
汪先生挥了挥手，示意教官先上去探查。教官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，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巴的刀疤，据说以前是汪家的头号杀手，后来因为比率降到35%，才退下来做了教官。他握紧腰间的短刀，猫着腰踏上石阶，脚步声在空旷的地宫里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盯着石阶顶端的黑暗。火把的光只能照亮前几级台阶，再往上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。
大约过了五分钟，石阶顶端传来教官的声音：“安全，上来。”
汪先生这才松了口气，示意手下押着黎簇跟上。石阶比想象中陡，每一级都高近半米，黎簇被架着往上走，膝盖的旧伤被牵扯得生疼，却硬是没哼一声——他知道，现在任何一点示弱，都可能让汪家人起疑。
顶层是间不大的石室，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半人高的水晶棺，里面嵌着块灰黑色的矿石，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，像无数条小蛇蜷缩在一起，正是汪家人梦寐以求的蛇矿石——汪藏海的记忆，就封存在这矿石里。
“果然在这里！”有汪家人忍不住低呼，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。
教官走上前，从背包里掏出一套提炼设备——烧杯、试管、酒精灯，还有一支特制的注射器。他用小锤敲下一小块蛇矿石，放进烧杯里，倒入透明的溶剂，酒精灯的火苗“噼啪”跳动，矿石渐渐融化，变成墨绿色的液体，和之前黎簇见过的蛇毒一模一样，只是浓度更高，泛着幽幽的光。
“提炼好了。”教官将液体吸入注射器，转身递给汪先生，“纯度98%，足够解读核心记忆。”
汪先生接过注射器，走向黎簇，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：“黎簇，该你了。”
黎簇往后退了一步，避开注射器的针尖：“我不解读。”
整个石室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，带着惊愕和杀意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汪先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，握着注射器的手紧了紧。
“我说，我不解读。”黎簇抬起头，迎上他的目光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，“你们对我根本不信任，凭什么让我把汪藏海的记忆交出来？”
“我们把你从沙漠里救回来，给你吃的，给你住的，让你加入汪家，这还叫不信任？”旁边的汪灿忍不住开口，指甲缝里的青黑色又冒了出来，“别给脸不要脸！”
“救我？”黎簇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嘲讽，“是把我当囚犯一样关着，用比率威胁我，用汪小媛的命逼我吧？现在拿到蛇矿石了，就想让我解读记忆，用完了再把我扔了？当我是傻子？”
他的目光扫过石室里的汪家人，最后落在汪先生脸上：“想让我解读可以，先把汪小媛放了，撤销对我的所有监控，把汪家的核心地图给我——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，看到你们真的把我当自己人，我自然会把记忆交出来。”
“你疯了！”汪灿低吼，“汪家的核心地图怎么可能给你？”
“那就免谈。”黎簇梗着脖子，心里却在打鼓——他在赌，赌汪家人对蛇矿石的执念够深，赌他们舍不得放弃这百年一遇的机会。
汪先生盯着黎簇看了足足半分钟，眼神锐利得像刀，仿佛要把他的心思看穿。石室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，火把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，蛇形纹路像是活了过来，在他们脚下盘旋。
“你在拖延时间。”汪先生突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黎簇的心脏猛地一缩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：“拖延时间对我有什么好处？在这里，我跑得了吗？”他摊开手，手腕上的比率手环还在闪烁，“我的比率虽然高，但你们想让我死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。我只是想要点信任，有错吗？”
他的话戳中了汪家人的软肋——他们确实不信任黎簇，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工具，可现在，这工具掌握着他们最想要的东西。
“汪先生，不能信他！”教官上前一步，“这小子肯定在耍花样，直接注射蛇毒，强行解读！”
“强行解读会损伤记忆。”汪先生皱着眉，他要的是完整的汪藏海记忆，尤其是关于青铜门和长生的部分，不能有任何差错。
黎簇看出他的犹豫，趁热打铁：“我知道你们怕什么。这样，我可以先解读一部分，比如汪藏海在蛇矿石里藏了多少记忆，怎么保存的——这些信息无关紧要，却能证明我的诚意。等你们把汪小媛放了，我再解读核心内容，怎么样？”
汪先生沉默了，手指在注射器上轻轻敲击着，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，像在给黎簇的心跳伴奏。
石室里的蛇形纹路似乎更亮了些，黎簇的后背烫得厉害，他知道，引蛇阵的机关可能已经被触发了，只是还没到爆发的时候——吴邪说过，这阵法需要足够的“引子”，而汪家人带来的三百箱蛇卵，就是最好的引子。
“好。”汪先生突然开口，“我可以先放了汪小媛，撤销对你的贴身监控，但核心地图不可能给你。你先解读一部分，证明你有能力完整解读，我就给你更多的信任。”
黎簇的心脏落回肚子里，脸上却故意露出不情愿的样子：“放了汪小媛，让她离开汪家的势力范围，我就解读。”
“可以。”汪先生立刻拿出对讲机，“把汪小媛送到长白山边境，给她足够的钱和通行证，让她永远离开。”
黎簇看着他按下对讲机的按钮，心里松了口气——至少，汪小媛安全了。
“现在可以解读了？”汪先生举起注射器。
黎簇点点头，伸出胳膊。他知道，这部分记忆是吴邪早就“编好”的——关于蛇矿石的保存方法，关于汪藏海的伪装，全是无关痛痒的信息，却足够让汪家人相信他的能力。
墨绿色的液体被缓缓注入血管，熟悉的灼烧感传来，黎簇闭上眼睛，任由那些“记忆”在脑子里流淌。他看到汪藏海在矿石里注入记忆的过程，看到他用特殊的溶剂防腐，看到他在石室里刻下蛇形纹路作为掩护……
“怎么样？看到了吗？”汪先生急切地问。
黎簇睁开眼，报出一串数据——和吴邪给他的纸条上写的分毫不差。
汪家人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，看向黎簇的眼神里多了些“认可”。
“现在，该兑现你的承诺了。”黎簇说。
汪先生拿起对讲机，又吩咐了几句，大意是让手下撤掉黎簇房间的监控，给他更多的自由。
“满意了？”汪先生问。
黎簇点点头，心里却在倒计时——汪小媛需要时间离开，引蛇阵需要时间启动，他必须再拖一会儿。
“核心记忆需要更安静的环境，这里太吵了。”黎簇指着石室里的火把，“火光会干扰费洛蒙的稳定性，我需要一个绝对黑暗、绝对安静的房间。”
汪先生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同意了：“把他带到地宫的静室，所有人在外等候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去。”
黎簇被带到静室时，心里已经有了计划。静室在蛇矿石所在的石室隔壁，更小，更封闭，墙壁上没有蛇形纹路，却能清晰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——汪家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搬运蛇矿石，准备把它带回汪家的核心基地。
“给你一个小时。”汪先生关门前说，“一个小时后，我要看到有价值的信息。”
门被锁上，静室里只剩下黎簇一个人，还有头顶微弱的应急灯。他靠在墙上，听着隔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知道汪家人已经带着蛇矿石离开了——他们急于把“战利品”带回基地，却不知道自己正拖着一颗定时炸弹。
黎簇的后背突然剧烈发烫，七指图像是要从皮肤里跳出来。他知道，引蛇阵启动了。
地宫里传来沉闷的震动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苏醒。紧接着，是汪家人的惨叫，还有无数条蛇的嘶鸣，密密麻麻，铺天盖地。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是汪先生的声音，带着惊恐。
“蛇！好多蛇！是从蛇卵箱里爬出来的！”有人尖叫。
“它们在往青铜门的方向跑！快拦住它们！”
黎簇靠在门上，嘴角勾起一抹笑。吴邪的陷阱终于生效了——引蛇阵会引导所有的黑毛蛇往青铜门聚集，而汪家人带着蛇矿石（里面有汪藏海的气息），会被蛇群当成“祭品”，一路追到青铜门里，再也出不来。
静室的门锁突然发出“咔哒”一声，是从外面被打开的。黎簇警惕地后退，却看到汪小媛冲了进来，脸上还带着泪痕，手里拿着一把匕首。
“你怎么没走？”黎簇愣住了。
“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！”汪小媛的声音发颤，“外面全是蛇，汪家人快被围起来了，我们快走！”
黎簇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，看着她手里那把明显是偷来的匕首，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。他拉起她的手，冲出静室：“跟我来，我知道有条密道！”
密道是吴邪在记忆里标注的，藏在蛇形纹路的第三块石板下。黎簇掀开石板，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，下面是陡峭的石阶，通往地宫之外。
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远，蛇群的嘶鸣却越来越近。黎簇拉着汪小媛，沿着石阶飞快地往下跑，火把的光在他们身后摇曳，像一道告别过去的尾巴。
“我们去哪？”汪小媛的声音带着喘息。
“去找吴邪他们。”黎簇的声音坚定，“去结束这一切。”
石阶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，那是地宫之外的阳光，是雪后初晴的长白山，是属于他们的、没有比率和监控的未来。
黎簇回头看了一眼地宫深处，那里的蛇群还在嘶吼，汪家人的野心正在被吞噬。他知道，这场由汪藏海开始，由吴邪布局，由他推动的百年恩怨，终于要在这片雪山里，画上一个句号了。
而他和汪小媛，还有那些在风雪里等他的伙伴们，终于可以卸下重担，好好地，活一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