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庄的炊烟,混着晚饭的香气,在暮色里晕开一片暖黄。
灵儿牵着那匹从凤头山借来的老马,走在青石板路上,心里还惦记着白莲花的伤势。分开时,他让悟空先带莲花回西海调养,自己则想先去东华山一趟,跟碧游说清楚——有些话,必须当面讲明白。
路过村头的土地庙时,忽听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:“公子留步。”
灵儿回头,见个穿水绿罗裙的女子站在庙门口,眉眼弯弯,手里捏着块绣帕,正对着他笑。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,也都是一副娇俏模样。
“姑娘有事?”灵儿拱手问道,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慌。这女子虽美,眼神里却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。
“奴家五真,就住前面的陈府。”女子走上前,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,“看公子面生,像是外乡来的?天色晚了,若没地方落脚,不如到奴家府上歇歇?”
灵儿刚想拒绝,却见五真身后的丫鬟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,嘴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他心里一动,点头道:“那就多谢姑娘了。”
陈府比想象中气派,朱漆大门,铜环兽首,一看就是大户人家。可走进府里,灵儿却发现不对劲——院子里静得可怕,连虫鸣都没有,只有几盏灯笼在风里晃,照得廊下的影子歪歪扭扭。
“公子请坐。”五真招呼他到堂屋坐下,丫鬟端来的茶,汤色发黑,还带着股腥气。
灵儿假装喝茶,悄悄将茶水倒在袖中:“不知陈府就姑娘一人?”
“哦,家父早逝,家母也去得早,就奴家一个人守着这宅子。”五真掩唇轻笑,手指却不安分地划过灵儿的手背,“公子生得这般俊朗,不知婚配与否?”
灵儿猛地缩回手,站起身:“姑娘请自重!在下还有事,先行告辞!”
“急什么呀?”五真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,原本娇柔的声音也尖了起来,“奴家看公子顺眼,想留公子做个伴,难道不好吗?”
她身后的丫鬟突然变了模样,脸上的娇俏褪去,露出青灰色的皮肤,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——竟是两个小妖!
“你到底是谁?”灵儿握紧拳头,体内的舍利子隐隐发烫,提醒他眼前的女子绝非善类。
“魔女五真,奉无天佛祖之命,特来请公子回灵山做客。”五真撕下伪装,周身冒出黑气,“识相的,乖乖从了奴家,不然有你好受的!”
“休想!”灵儿转身就往外跑,却被小妖拦住去路。他虽有舍利护体,却不善打斗,很快就被小妖抓住,捆了个结实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五真踹了他一脚,“把他拖到后院牛棚,饿他几天,看他还嘴硬!”
牛棚里又脏又臭,满地牛粪。灵儿被扔在草堆上,绳子勒得他手腕生疼。他望着棚顶的破洞,看着天上的月亮,心里又急又悔——不该轻易相信陌生人,现在不仅自身难保,还可能耽误了对抗无天的大事。
而此时的荒山野岭,悟空和八戒正蹲在路边啃野果。
“猴哥,你说灵童到底跑哪去了?”八戒嚼着果子,含糊不清地说,“这都找了三天了,连个影子都没见着。”
“别急,”悟空扔给八戒一个野桃,“他身上有舍利子,气息跑不远。俺刚才感应到,这附近有股微弱的佛光,像是他的。”
他站起身,往旁边的山坡望去。那里有片密林,林深处隐约有个黑黝黝的洞口,被藤蔓遮着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“那边有个洞,进去看看。”
两人拨开藤蔓,走进洞口。洞里黑漆漆的,一股寒气扑面而来,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。八戒吓得缩了缩脖子:“猴哥,这里面不会有妖怪吧?”
“有妖怪正好,抓来问问灵童的下落。”悟空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,晃了晃,棒身发出金光,照亮了前路。
洞很深,越往里走越窄,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眼前忽然开阔起来,竟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。溶洞中央有个石台,台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,正散发着柔和的光。
“那是啥?”八戒指着石台。
两人走过去,只见石台上放着个玉盒,打开一看,里面躺着颗舍利子,通体赤红,像一块凝固的血珠,正是十七颗舍利中的“赤血舍利”!
“俺的个亲娘嘞!”八戒眼睛都直了,“这都能找到?猴哥,你真是福星高照啊!”
“小声点!”悟空把舍利子揣进怀里,警惕地打量着四周,“这洞不简单,藏着这么贵重的东西,肯定有守护的妖怪。”
话音刚落,溶洞深处传来一阵低吼,一个庞然大物从阴影里走出来——是只千年石猿,身高三丈,浑身覆盖着青灰色的石甲,眼睛像两盏灯笼,死死盯着他们。
“擅闯禁地,偷我佛宝,找死!”石猿嘶吼着,挥起巨拳砸过来。
“来得好!”悟空掣出金箍棒,迎了上去。金箍棒与石拳碰撞,发出“哐当”巨响,震得溶洞顶上的钟乳石簌簌往下掉。
八戒也举着钉耙冲上去,照着石猿的腿就砸:“妖怪,尝尝俺老猪的厉害!”
石猿皮糙肉厚,两人打了半天,也没能伤它分毫。悟空渐渐发现,这石猿虽然凶猛,动作却有些迟缓,似乎受了什么束缚。他眼尖地看到石猿的脚踝上,缠着根发黑的铁链,上面还刻着符咒。
“呆子,打它脚上的链子!”悟空大喊。
八戒闻言,一耙砸在铁链上。铁链“咔嚓”一声断了,石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,身上的石甲开始剥落,露出里面毛茸茸的棕色皮毛——竟是只普通的老猿。
“你……你们是谁?”老猿喘着气,眼神里的凶光褪去,多了些迷茫。
“俺是孙悟空,这是俺师弟猪八戒。”悟空收起金箍棒,“你为何守着这舍利子?”
老猿叹了口气,说起了往事。原来它本是燃灯古佛座下的守洞猿,五百年前,古佛将赤血舍利藏在此洞,让它看守。后来无天作乱,派妖怪打伤了它,用妖链锁住它,逼它交出舍利子。它宁死不从,久而久之,就被妖链的魔气影响,变成了石猿。
“多谢二位恩人,解了我的束缚。”老猿对着他们拜了拜,“这舍利子,本就是为了对抗无天而留,现在交给你们,再好不过。”
悟空谢过老猿,带着舍利子和八戒离开了溶洞。刚出洞口,就见天边划过一道红光,是哪吒的烽火传讯——灵山方向,黑气大盛,无天似乎要有大动作。
“不好,灵童怕是出事了!”悟空心里咯噔一下,“呆子,快走!去陈家庄!”
两人驾起云头,往陈家庄飞去。悟空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,灵儿就在那里,而且处境危险。
陈家庄的牛棚里,灵儿已经饿了两天两夜。五真每天都来折磨他,逼他顺从,他却始终咬紧牙关,靠着舍利子的力量苦苦支撑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倒下,不能让无天的阴谋得逞。
这天夜里,五真又来了,手里拿着杯酒:“乔灵儿,最后问你一次,从还是不从?这杯‘合欢酒’,喝了它,你我就做对快活鸳鸯,不然,我就把你交给黑莲圣使,让他扒了你的皮,抽了你的筋!”
灵儿闭上眼,根本不看她。
“好!好得很!”五真怒极反笑,举起酒杯就要灌他。
就在这时,“轰隆”一声,牛棚的顶被砸开个大洞,悟空和八戒跳了下来。
“妖怪!放开灵儿!”悟空金箍棒一挥,打飞了五真手里的酒杯。
“孙悟空?”五真又惊又怒,“你来的正好,省得我去找你!”她挥手召来小妖,“给我拿下他们!”
悟空和八戒哪会怕这些小妖,三两下就把它们打得落花流水。五真见势不妙,化作一道黑气想逃,却被悟空一棒打在地上,现了原形——是只五彩斑斓的蜘蛛精,比之前凤头山的那只还要大上一圈。
“原来是只臭蜘蛛!”八戒一耙拍下去,把蜘蛛精拍成了肉泥。
“灵儿,你没事吧?”悟空解开灵儿身上的绳子。
灵儿摇摇头,虚弱地笑了笑:“我就知道,大圣会来救我的。”
“先别说这些,快跟俺走!”悟空背起灵儿,和八戒一起往西海飞去。
路上,灵儿听说悟空找到了赤血舍利,高兴地说:“太好了!现在十七颗舍利,只差最后一颗‘万佛之本’了!”
“最后一颗不是在你身上吗?”八戒好奇地问。
“不是。”灵儿摇摇头,“燃灯古佛托梦给我,说最后一颗舍利,在无天自己身上。他本是紧那罗菩萨,那颗舍利就是他的佛性,只要能唤醒他的佛性,舍利自会显现。”
悟空和八戒都愣住了——最后一颗舍利,竟然在无天身上?这可如何是好?
灵山的雷音寺里,无天正站在莲台上,看着水晶球里悟空他们的身影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他当然知道最后一颗舍利在自己身上,也知道灵儿他们的计划。
“想唤醒我的佛性?”无天喃喃自语,眼神复杂,“紧那罗早就死了,死在阿羞被烧死的那天。现在的我,是无天!”
他对黑莲圣使道:“通知下去,三日后,万佛崖,我要亲自会会乔灵儿和孙悟空。”
“佛祖,要不要属下先去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无天打断他,“有些恩怨,该了了。”
西海的龙宫里,唐僧看着平安归来的灵儿,又听悟空说找到了赤血舍利,欣慰地笑了。小白龙和沙僧也做好了准备,只等决战之日。
灵儿站在海边,望着灵山的方向,心里平静了许多。他知道,三日后的万佛崖,不仅是三界的决战,也是无天佛性与魔性的较量。唤醒无天的佛性,或许比杀了他更难,但他必须试试——这不仅是为了三界,也是为了那个在火里对紧那罗微笑的阿羞。
悟空走到他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担心,有俺老孙在,啥都能搞定。”
灵儿笑着点头。夕阳下,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,像两根并肩而立的擎天柱,支撑着三界最后的希望。
三日后的万佛崖,会是怎样的景象?没人知道。但他们知道,只要心中有信念,有慈悲,就一定能在黑暗中,找到那最后一丝光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