吼泉的空腔里,水汽弥漫得像化不开的雾。黑眼镜靠在湿漉漉的岩壁上,墨镜早就被水流冲掉了,露出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他的腿被落石砸伤了,血浸透了裤管,和岩壁上渗下的水混在一起,汇成细小的溪流。
“我说哑巴张,你能不能别老盯着那水看?”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,递向不远处的张起灵,“再看下去,水都要被你看出洞来。”
张起灵没接饼干,只是摇摇头,指了指空腔顶部的裂缝。裂缝里渗下的水珠落在水面,激起一圈圈涟漪,涟漪扩散到岩壁,又反射回来,形成某种规律的震动。“听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水在说话。”
黑眼镜挑眉,也侧耳倾听。水流撞击岩壁的声音、水珠滴落的声音、远处暗河涌动的声音……杂乱无章,却又隐隐透着某种节奏,像有人在敲鼓,又像有人在低语。“你是说,这吼泉在‘听雷’?”
张起灵点头,从怀里掏出块青铜片,正是从雷城地图上拓印下来的碎片。他将青铜片浸入水中,水面瞬间泛起波纹,波纹的形状竟和空腔顶部的裂缝完全吻合。“生门在水下。”
黑眼镜的眼睛亮了。他挣扎着站起来,腿疼得钻心,但脸上却露出惯有的痞笑:“早说啊,害得胖爷我啃了半天压缩饼干。”
两人合力搬开堵在水边的巨石,下面果然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,洞口被水草掩盖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张起灵先钻了进去,黑眼镜紧随其后,临走前,他回头看了眼空腔里的水——手机早就没电了,他不知道哑女发了求救视频,更不知道,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比划手语的姑娘,已经永远等不到他了。
***废弃仓库的血腥味盖过了铁锈味。哑女倒在地上,胸口的血染红了衣襟,像开出了一朵绝望的花。焦老板的手枪还冒着烟,他踢了踢哑女的身体,确认已经没了气息,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。
“没用的东西。”他啐了一口,对身后的手下说,“处理掉,别留下痕迹。”
打手们上前拖走哑女的尸体,没人注意到,她的手指在地上轻轻划了一下,留下个模糊的“爱”字。最后时刻,她终于用口型说出了那三个字——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,总觉得太矫情,想说的时候,却只能对着空气比划。
焦老板看着空荡荡的仓库,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。黑眼镜没回应,吴邪那边也没动静,红顶水仙的电话打不通,仿佛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。“去昊山居看看。”他对司机说,“我倒要看看,吴邪那小子在搞什么鬼。”
***昊山居的灯亮到深夜。吴邪趴在桌上,对着一堆稿纸写写画画,上面是《盗墓笔记》的开头,是他凭着记忆默写的——当年三叔写了一半就扔在抽屉里,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。
“天真,你确定要这么干?”胖子啃着鸡腿,油汁滴在衬衫上,“拍卖《盗墓笔记》?这玩意儿能值多少钱?薛五那老狐狸会上当?”
“他不会在乎书值多少钱,他在乎的是面子。”吴邪放下笔,揉了揉发酸的肩膀,“我让红顶水仙把消息放出去了,说《盗墓笔记》里藏着雷城宝藏的线索,还特意告诉了薛五的死对头——城西的刘馆长,那老头跟薛五抢了半辈子古董,就盼着能压他一头。”
他拿起一张传单,上面印着“《盗墓笔记》孤本拍卖,起价五十万”,落款是昊山居。“薛五为了在刘馆长面前逞能,肯定会来抢。到时候我们用仿造本糊弄他,真本留着,说不定能换二叔他们出来。”
胖子眼睛一亮:“还是你小子鬼主意多!阿透那边我已经催了,那丫头仿造古董的手艺一绝,仿本书不在话下,说明天就能交货。”
阿透是以前跟着三叔的伙计,一手仿造的绝活,尤其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,当年帮三叔糊弄过不少难缠的买家。这次吴邪特意让胖子把她从乡下请出来,就是为了仿造《盗墓笔记》。
“让她多仿几本,以防万一。”吴邪叮嘱道,“薛五肯定会带专家来,不能出任何岔子。”
白昊天端来杯热茶,放在吴邪手边:“吴邪哥,我查了刘馆长的资料,他最喜欢收集孤本,尤其是跟盗墓有关的,当年为了一本《鬼吹灯》的手抄本,跟人抢得头破血流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吴邪笑了,“有刘馆长搅局,薛五肯定会加价,我们就能把钱凑齐,给红顶水仙,让她赶紧安排船夫。”
他看着窗外的夜色,突然想起哑女。自从上次胖子把她救回来,她就一直很沉默,总对着黑眼镜的照片发呆。“哑女呢?怎么没看见她?”
胖子的动作顿了顿,含糊道:“她说想出去透透气,估计在附近溜达呢。”他不敢告诉吴邪,哑女今天下午偷偷跑出去了,留了张纸条,说要去吼泉找黑眼镜,谁也拦不住。
吴邪没多想,拿起传单仔细看了看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薛五不是傻子,单凭一本《盗墓笔记》,未必能引他上钩。“得再加把火。”他突然说,“让阿透在仿造本里夹张地图,就说是从雷城带出来的,标注着‘吼泉生门’的位置。”
胖子一拍大腿:“对!薛五肯定想知道二叔他们从哪出来,有这张地图,他就算怀疑,也会忍不住出价!”
***第二天一早,阿透就把仿造本送来了。整整三本,封皮是泛黄的牛皮纸,上面用毛笔写着“盗墓笔记”四个字,笔迹和三叔的几乎一模一样,连纸张的磨损和霉斑都做得恰到好处。
“里面的地图我夹在第三页了,用糯米纸做的,遇水会化,他就算想复制都难。”阿透是个梳着马尾的小姑娘,说话脆生生的,“吴邪哥,要是薛五发现是假的,会不会来找麻烦?”
“他不敢。”吴邪把书锁进保险箱,“他要是敢闹,我就把他挪用公款的证据交给监察部,到时候他女儿的婚礼都白办了。”
拍卖会定在下午三点,地点就在昊山居。消息一传开,杭州的古董圈都炸了锅,谁都知道《盗墓笔记》的传闻,说里面记着吴三省一辈子的盗墓经历,尤其是雷城的部分,写得格外详细。
薛五的古董店“聚宝阁”里,却异常安静。刘馆长带着几个老伙计坐在沙发上,手里端着茶杯,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。
“薛老板,听说昊山居今天拍卖《盗墓笔记》?”刘馆长放下茶杯,语气带着试探,“怎么不去凑个热闹?”
薛五慢条斯理地用茶针拨着茶饼,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:“一本破书而已,有什么好凑的?我听说吴邪那小子最近急着用钱,指不定是拿本假书糊弄人。”
“话可不能这么说。”另一个古董行的王老板接话,“万一真是孤本呢?里面的线索要是真的,那可就发大财了。”
薛五心里冷笑,这些老狐狸,一个个都想捡便宜,真以为他薛五是傻子?他早就派人去查了,昊山居的账户上只剩下几千块,吴邪确实急着用钱,这《盗墓笔记》就算是假的,也值得一抢——至少能恶心恶心吴邪,顺便在刘馆长面前扬眉吐气。
“诸位有所不知,”他放下茶针,换上副神秘的表情,“这《盗墓笔记》的背后,藏着个大秘密,跟十年前的南海王地宫有关。想听的话,我给你们摆摆龙门阵。”
刘馆长等人对视一眼,都坐了下来。他们确实想知道南海王地宫的事,当年那批考古队失踪的失踪,疯的疯,至今都是个谜。
薛五清了清嗓子,开始胡编乱造:“当年吴三省带着考古队进地宫,不是为了考古,是为了找一块能让人长生的‘雷玉’,那玉就藏在南海王的棺材里……”他越说越玄乎,从雷玉说到听雷,从听雷说到雷城,把自己知道的、不知道的,全混在一起说了,硬是把刘馆长等人听得入了迷。
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半,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半小时。刘馆长的伙计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,示意该走了,却被他瞪了回去——薛五说得正起劲,他舍不得走。
薛五看在眼里,心里得意极了。他就是故意拖时间,等昊山居的拍卖会开始,他们就算想赶过去,也来不及了。到时候他再派手下去,以低价把书拍回来,既能拿到“孤本”,又能在刘馆长面前装个逼,简直完美。
“……所以说,这雷玉啊,其实就藏在《盗墓笔记》里,吴邪小子肯定不知道,还以为只是本破书。”薛五唾沫横飞地说着,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钟,嘴角的笑更浓了,“想听后续?别急,咱们慢慢聊,等我派人去把书买回来,咱们一起研究。”
刘馆长等人连连点头,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薛五拖住了。他们以为在听惊天秘密,却不知道,真正的“秘密”正在昊山居等着他们——或者说,等着薛五派来的人。
***昊山居里,吴邪看着墙上的钟,对胖子使了个眼色。“时间差不多了,该准备了。”
胖子把仿造本从保险箱里拿出来,放在拍卖台上,用红布盖着,神秘感十足。白昊天站在门口,看着陆续进来的买家,心跳得像打鼓。
“别紧张。”吴邪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记住,不管谁出价,都要表现得毫不在意,尤其是薛五的人来了,要让他们觉得我们手里还有底牌。”
白昊天点点头,深吸一口气。她看到薛五的得力手下老六走进来,穿着花衬衫,脖子上的金链子晃得人眼晕,身后跟着两个戴墨镜的保镖,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。
老六径直走到前排坐下,掏出手机,对着拍卖台拍了张照,估计是在给薛五汇报。
吴邪的目光落在老六身上,又想起薛五撒在地上的硬币,想起哑女临走前的纸条,想起还被困在吼泉的黑眼镜和张起灵。
他拿起拍卖锤,敲了敲桌子,清脆的响声让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。
“拍卖会开始。”他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今天拍卖的,是《盗墓笔记》孤本,起价五十万,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万。”
他掀开红布,三本泛黄的牛皮纸书露了出来,在灯光下散发着古老的气息。
老六立刻举起了牌子:“六十万!”
吴邪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。薛五,上钩了。
接下来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他不仅要拿到钱,要救出二叔和小哥,还要让薛五为撒在地上的硬币,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拍卖锤再次落下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,像在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敲响了第一声鼓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