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家庄内,庄丁们奉了祝太公的令,挨家挨户搜查细作,街面上三步一岗、五步一哨,连只鸟雀飞过都要被盘问三分。石秀挑着一担柴禾,蹲在村口老槐树下,故意把柴担晃得吱呀响,眼睛却像鹰隼似的扫过四周——庄墙高筑,路口都埋着削尖的木桩,墙角藏着暗哨,果然如传闻般防得铁桶一般。
他蹲了半个时辰,别说有人买柴,连敢正眼瞧他的都没有。庄里的百姓缩着脖子往家跑,嘴里念叨着“庄主有令,不许跟生人搭话”。石秀正急得抓耳挠腮,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,回头见是个须发皆白的老汉,背着个草筐,筐里装着些草药。
“后生,你这柴卖不掉?”老汉声音压得极低,眼睛瞟着四周。
石秀心里一动,忙点头:“大爷,俺是外乡来的,想换几个钱买口吃的,可这庄里……”
老汉叹了口气,往他身边凑了凑:“祝家庄的路邪性得很,不是本地人,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。那些路口看着直,其实是盘陀路,绕来绕去都在原地打转,只有看到白杨树时转弯,才能走对方向。还有啊,庄外的壕沟里藏着水眼,夜里会放水,掉进切菜似的……”
话没说完,忽听一阵呐喊,十几个庄丁举着刀冲过来,指着不远处一个穿道袍的汉子骂道:“抓细作!这法师鬼鬼祟祟,定是梁山来的!”
石秀抬头一看,那“法师”正是杨林!他扮作解魇的法师在村里乱转,早被庄丁盯上了。杨林拔刀想拼,可庄丁越围越多,没几下就被按倒在地,捆得像粽子。
石秀心提到了嗓子眼,想冲上去救,可自己孤身一人,冲上去也是白搭。他咬咬牙,悄悄把柴担往草垛后一藏,猫着腰钻进旁边的玉米地,眼睛死死盯着杨林被押走的方向——往庄西头去了,那里怕是监牢。
正琢磨着怎么救人,忽听庄外杀声震天,火把映红了半边天——宋江见他们迟迟不回,怕是出事了,竟趁夜强攻了!
宋江心急如焚,见杨林、石秀没消息,认定二人遭了毒手,当即点起三路人马:林冲带左路攻东门,秦明带右路攻西门,自己亲率中路直插庄心。他想趁夜黑风高打祝家庄个措手不及,却忘了祝家庄的盘陀路是要命的陷阱。
中路军刚进庄外的树林,就迷了方向。往前走是死路,往后退又撞见自己人,队伍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。忽听“哎哟”声此起彼伏,不少喽啰掉进了陷阱,被底下的尖木桩扎得惨叫。
“放箭!”祝彪在高处的望楼里大喊。霎时间,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,梁山喽啰成片倒下。祝家庄的庄丁熟悉地形,借着树影来回穿梭,时不时冲出来砍几刀,又迅速隐入黑暗,把梁山军搅得七零八落。
宋江在马上大喊:“别乱!结阵!结阵!”可队伍早散了,谁还听他的?他自己的马也被绊马索缠住,差点掀翻在地。
就在这时,一道黑影从树后窜出来,一把拉住宋江的马缰:“哥哥!往有白杨树的地方转!那是活路!”
宋江一看,是石秀!他满脸是泥,手里还攥着半截柴刀,显然是刚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的。
“石秀兄弟!你没事?”宋江又惊又喜。
“先别管俺!快传令,见白杨树就转弯!”石秀急道。
宋江连忙让传令兵吹号,大喊“见白杨树转弯”。说来也怪,队伍顺着有白杨树的方向走,果然避开了陷阱,渐渐收拢成队,虽然还是被动,总算不再瞎撞了。
祝彪在望楼里看得纳闷:“不对!他们怎么知道走白杨树?定是有内鬼!”他眼珠一转,让人在庄中心的旗杆上挂起一盏夜灯,“听着!灯往哪亮,就往哪攻!”
庄丁们得了令,跟着灯光的方向冲杀。那夜灯挂得高,照得远,梁山军刚稳住的阵脚又乱了——灯往东边亮,东边就杀声震天;灯往西边移,西边又刀光闪闪。宋江被调得团团转,嘴里直骂:“这灯太碍事!谁能把它射下来?”
“哥哥看俺的!”花荣催马上前,弯弓搭箭,觑准那灯,“嗖”的一声,箭如流星,正中灯绳。夜灯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灭了。
没了灯指引,祝家庄的攻势顿时乱了套。宋江趁机下令:“往南撤!快!”队伍这才连滚带爬地冲出树林,逃出了祝家庄的包围圈。
退到安全地带,宋江清点人马,心疼得直跺脚——左路林冲损了三成,右路秦明折了两成,中路更是伤亡过半,连负责探地形的黄信都没回来。
原来黄信带了几个喽啰去画地图,刚摸到庄北的壕沟,就被祝虎带的庄丁堵住了。黄信挥刀死战,一边打一边喊:“快把地图送回给宋公明哥哥!”一个喽啰揣着地图钻进芦苇丛,黄信自己却被祝虎一矛挑中大腿,掀下马来,成了俘虏。
“哥哥,咱们折了杨林、黄信两位兄弟,还损了这么多人马……”吴用叹了口气。
宋江一拳砸在石头上,鲜血直流:“是我太急了!没听石秀兄弟探清路就贸然进攻,犯了兵家大忌!”他环视众好汉,朗声道,“今日之败,我宋江一人承担!但我在此立誓,若踏不平祝家庄,救不出杨林、黄信、时迁三位兄弟,绝不回梁山!”
众好汉齐声应和:“愿随哥哥再战!”
就在这时,祝家庄里,祝彪正跟祝太公嘀咕:“爹,扈家庄那边一直按兵不动,再不想办法,咱们撑不住啊。”
祝太公捋着胡须:“扈老儿是个老狐狸,不见好处不肯出兵。要不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咱们让他‘不得不’出兵?”
祝彪眼睛一亮:“爹的意思是……”
三日后,扈家庄传来噩耗——扈太公夜里被人杀了,死在自己的书房里,身上插着一把刻着“梁山”二字的短刀。扈三娘披麻戴孝,提着双刀闯进祝家庄,指着祝彪骂道:“祝彪!定是你杀了我爹,想逼我扈家庄出兵!”
祝彪一脸“悲愤”:“三娘这话怎讲?我与你有婚约,怎会害岳父?定是梁山贼寇干的!他们恨你不肯相助,才下此毒手,想嫁祸给我们!”他指着那把短刀,“你看,这不是他们的刀吗?”
扈三娘看着那刀,又想起父亲生前总劝她别跟祝家庄走太近,心里疑窦丛生,可祝彪说得有鼻子有眼,又拿出“梁山害你全家”的话刺激她,她一时竟没了主意。
“三娘,如今你我同仇敌忾,只有联手打退梁山,才能为岳父报仇!”祝彪趁热打铁道。
扈三娘咬了咬牙:“好!我信你这一次!若让我查出是你捣鬼,定不饶你!”
宋江退回营寨,整日愁眉不展。吴用道:“哥哥,李应被祝彪射伤,心里定恨祝家庄。咱们不如再去联络他,或许能得些助力。”
宋江点头,派石秀和杜兴(杜兴感念杨雄恩情,已偷偷投奔梁山)去李家庄。李应果然称病不见,只让管家传话说:“庄主说了,不愿掺和梁山与祝家庄的事。”
石秀正失望,杜兴却拉了拉他的袖子,低声道:“李庄主虽没出面,却让我转句话——‘东有暗渠通壕沟,南有独木连扈庄,若要破庄,先断其援’。”
石秀眼睛一亮:“这是说祝家庄东边有暗渠连着壕沟,南边有独木桥通扈家庄,要先切断他们的援兵!”
回营把这话告诉宋江,宋江大喜:“李应果然是个明白人!这下有办法了!”他立刻召集众好汉,“二打祝家庄,咱们分四路:一路由李俊、张顺带水军,从东边暗渠潜入,炸毁壕沟的闸门,断他们的水源;二路由林冲、武松带步兵,攻南边的独木桥,切断与扈家庄的联系;三路由花荣、秦明带弓兵,守住庄外高地,压制他们的箭雨;我亲率中路,待他们乱了阵脚,就全力猛攻!”
“还有,”吴用补充道,“祝家庄肯定向州衙求援了,咱们得派一队人去半路截杀信使,断了他们的指望。”
李逵嚷嚷道:“截信使的活儿交给俺!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
宋江点头:“好!就派你和阮小七去!”
众人分头准备:李俊、张顺带着水军操练潜水,准备炸闸门;林冲、武松查看地形,算计着怎么夺独木桥;花荣让人打造了几十架投石机,专用来对付望楼;宋江则让人赶制了一批云梯和冲车,就等时机成熟。
而祝家庄里,祝太公见州衙的援兵迟迟不到(其实信使被李逵半路杀了),心里越发慌了。祝彪却还在做着美梦,天天催扈三娘出兵:“三娘,梁山贼寇肯定要再打过来,你可得早点派援兵啊!”
扈三娘嘴上答应,心里却越来越怀疑——父亲死得蹊跷,祝彪又催得这么急,莫不是真如自己所想?她悄悄派了几个心腹去查那把“梁山短刀”,竟发现刀柄上的“梁山”二字是后刻上去的,刀身的纹路倒像是祝家庄铁匠铺的手艺。
“祝彪,你好狠的心!”扈三娘捏着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。她没声张,只是暗中调回了派去祝家庄协防的人马——这场仗,她要看看祝家庄怎么输。
数日后,月黑风高,宋江一声令下,二打祝家庄开始了。
李俊、张顺带着十几个水性好的喽啰,像鱼似的潜入东边的暗渠。渠水又黑又臭,里面还缠着不少水草,他们憋着气往前游,终于摸到了壕沟的闸门——那是用铁皮包着的木闸,控制着壕沟的水位。张顺从怀里摸出一包火药,捆在闸门的枢纽上,点燃引线,拉着众人赶紧往回游。
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闸门被炸得粉碎,壕沟里的水“哗哗”地往暗渠里灌,没一会儿就见了底。守壕沟的庄丁惊呼:“水没了!水没了!”
几乎同时,林冲、武松带的步兵冲向南边的独木桥。那桥窄得只能容一人过,祝虎带着庄丁守在桥那头,见梁山军来了,忙下令放箭。武松大吼一声,举起哨棒拨打箭矢,带头冲过桥去,一棒就把祝虎的马腿打折了。林冲挺着丈八蛇矛,跟庄丁们杀在一处,没几下就夺下了独木桥,砍断了绳索——祝家庄和扈家庄的联系,断了!
花荣、秦明在庄外高地架起投石机,“嗖嗖”地往望楼扔石头。祝彪在望楼里正指挥,一块石头砸过来,把望楼的柱子砸断了一半,吓得他抱着脑袋就往下跑。没了望楼指挥,庄丁们的箭雨顿时乱了。
“兄弟们,冲啊!”宋江见时机成熟,一马当先,带着中路军冲向庄门。云梯架上庄墙,喽啰们往上爬,冲车“咚咚”地撞着大门。
祝太公在庄里听得外面杀声震天,知道大势已去,一屁股坐在地上:“完了……完了……”
祝龙、祝虎还在拼死抵抗,可没了水源,没了援兵,庄丁们早已没了斗志,纷纷扔下刀枪投降。祝彪见势不妙,想从后门逃跑,刚翻上墙,就被赶来的扈三娘拦住了。
“祝彪!你杀我父亲,还想跑?”扈三娘双刀如电,直取祝彪咽喉。
祝彪吓得魂飞魄散:“三娘饶命!我错了!是我鬼迷心窍……”
扈三娘哪里肯听,一刀劈在他肩上,祝彪惨叫着摔下墙,被赶来的梁山喽啰捆了个结实。
庄门被撞开了,宋江带着众好汉冲了进来,四处寻找杨林、黄信、时迁。在监牢里,他们找到了三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兄弟,连忙解开绳索。
“哥哥!”时迁一见宋江,眼泪就下来了,“俺不该偷鸡……”
宋江拍着他的背:“过去的事别说了,回来就好。”
石秀走到祝太公面前,冷冷道:“你这老东西,害了多少人?”
祝太公闭上眼:“成王败寇,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
宋江道:“把祝家余孽都捆了,财物分发给庄里的百姓,粮食运回梁山。”他望着扈三娘,抱拳道,“多谢扈姑娘相助。”
扈三娘叹了口气:“我不是帮你,是为我爹报仇。如今大仇得报,我扈家庄也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。”
宋江点头:“姑娘放心,梁山绝不骚扰扈家庄。”
二打祝家庄,终于大胜。宋江站在庄门口,望着被解救的兄弟和归降的庄丁,心里百感交集——这一仗,不仅报了仇,更得了祝家庄的粮草,壮大了梁山的势力。他回头对众好汉道:“回梁山!”
队伍浩浩荡荡地往梁山而去,夕阳照在他们身上,像镀了一层金。宋江知道,这只是开始,梁山的路,还长着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