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仓负二层的金属闸门第二次缓缓升起时，吴邪站在考核队伍里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玻璃罐。罐子里装着几十只萤火虫，是他托胖子从杭州乡下弄来的，翅膀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叶气息。
“又是你？”丁主管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地面，三角眼在吴邪身上打了个转，“上次的‘星星’玩得不错，这次还想耍什么花样？”
吴邪没接话，只是抬头看向仓库穹顶。那盏启明星射灯已经换了新的底座，螺丝拧得死死的，显然是怕再被人动手脚。周围的考核者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好奇，有警惕，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上次他用口香糖破局的事。
“规则不变。”丁主管举起扩音喇叭，声音比上次更冷，“四小时，五十件货，启明星坐标偏差超三厘米即淘汰。但这次——”他指了指货架上新增的黑色装置，“每个货位都装了红外线扫描仪，别想再用荧光粉搞小动作。”
装置的红光在货架间扫过，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。吴邪的指尖在玻璃罐上轻轻敲了敲，罐子里的萤火虫似乎感受到了震动，翅膀微微颤动起来，发出微弱的绿光。
“开始！”
随着丁主管一声令下，其他考核者立刻冲向货区。这次的竞争者里多了几个生面孔，据说都是丁主管特意调来的“种子选手”，码货速度快得惊人，推车在货架间穿梭的声音像一阵急促的鼓点。
吴邪依旧是最后一个动的。他没有直接去搬货，而是走到仓库角落，假装检查应急灯——上次作为“第二颗星”的应急灯已经被换成了声控式，必须有响动才会亮，显然是被针对了。
“倒是谨慎。”他勾了勾嘴角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信号发射器，按了一下。仓库通风口的缝隙里立刻落下几缕极细的丝线，在空中荡了荡，没入货架的阴影里。
这是他和白昊天连夜做的“引虫线”，浸过萤火虫最喜欢的花蜜汁液。做好这一切，他才推着空车走向货箱，同时悄悄拧开了玻璃罐的盖子。
第一只萤火虫顺着他的指缝爬出来，翅膀一张，发出幽绿的光。吴邪吹了声极轻的口哨，小虫像是接收到指令，慢悠悠地飞向最近的引虫线，停在丝线中段，绿光在昏暗的仓库里格外显眼。
***监控室里，丁主管死死盯着屏幕。他让技术部加装了热成像仪，吴邪口袋里的玻璃罐温度异常，显然藏了东西。
“里面是什么？”他问身边的技术员。
“热成像显示是活物，体积很小，可能是昆虫一类。”技术员调出放大画面，“但具体是什么，看不出来。”
丁主管的三角眼眯成一条缝。昆虫？吴邪带昆虫来干什么？总不能用虫子来定位吧？他嗤笑一声，让技术员把镜头对准启明星射灯——这次的射灯加装了防干扰装置，别说萤火虫，就算是强光手电，也别想遮挡它的光芒。
仓库里，吴邪的码货进度依旧稳定。他每搬完一件货物，就会有几只萤火虫从口袋里飞出来，沿着引虫线停落在货架的关键位置。这些绿光点点看似杂乱无章，实则组成了一张精密的“荧光网”，而网的中心，正对着他新选的“坐标锚点”——仓库顶部的通风口格栅。
格栅的缝隙里卡着一片反光的金属片，是他提前放上去的。这片金属片能反射外界的自然光，虽然微弱，但角度固定，足以作为萤火虫坐标的参照。更重要的是，它不在十一仓的监控范围内，丁主管就算把启明星拆了，也干扰不了这片来自外界的光。
“第三件完成，偏差0.2厘米。”
“第七件完成，偏差0厘米。”
广播里不断报出吴邪的成绩，其他考核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启明星的光芒虽然稳定，但丁主管似乎故意提高了精度要求，稍有不慎就会触发偏差警报，已经有两个人因为“触碰红外线扫描仪”被提前淘汰。
一个高个子考核者忍不住了，趁着吴邪转身搬货的间隙，悄悄绕到他身后的货架，想看看那些绿光到底是什么。当他看清停在丝线上的萤火虫时，忍不住低呼一声：“这是……萤火虫？”
声音不大，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。大家纷纷抬头，才发现仓库的半空中竟然飘着数十点绿光，像撒落的星星，在货架间缓缓移动。
“他用虫子当坐标？”
“疯了吧？虫子会飞的啊！”
议论声中，吴邪已经搬完了第十件货。他抬头看了眼那些萤火虫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——这些虫子是经过特殊饲养的，对花蜜汁液有极强的依赖性，只要引虫线还在，它们就不会飞远，比任何人工坐标都要稳定。
***“他在玩什么把戏？”丁主管看着屏幕上的绿光点点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热成像显示，那些萤火虫的位置几乎没动过，竟然真的能起到定位作用。
“要不要启动备用方案？”技术员指着控制台的红色按钮，“把仓库的温度降到零度，萤火虫会被冻死。”
丁主管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，迟迟没有按下。上次用启明星阴人的事已经引起监察部的注意，这次要是再用极端手段，万一被抓住把柄，别说对付吴邪，他自己都可能被踢出十一仓。
“再等等。”他咬牙道，“启明星的坐标精度我已经调到最高，0.5厘米的偏差就算失误。我就不信，他能靠着这些虫子，完成剩下的四十件货！”
仓库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。随着时间推移，启明星的光芒开始呈现出规律性的“脉动”——每过十分钟，光线就会突然变亮或变暗，干扰考核者的判断。这是丁主管的新手段，利用光线强度的变化扭曲视觉误差，让经验再丰富的老员工也难以精准定位。
果然，又有两名考核者因为连续偏差被淘汰。其中一个红脸汉子临走时狠狠瞪了吴邪一眼，仿佛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对方的“歪门邪道”。
吴邪对此毫不在意。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萤火虫身上，手指在货架上快速丈量着。绿光在他眼底跳跃，与通风口格栅反射的微光形成奇妙的呼应，构成一组只有他能看懂的坐标公式。
搬第二十五件货时，意外发生了。一只萤火虫突然偏离引虫线，朝着启明星的方向飞去，绿光在强光下瞬间变得黯淡。
“机会来了！”丁主管在监控室里猛地坐直身体。
那只萤火虫恰好停在吴邪正在码放的青铜鼎上方，绿光与启明星的光斑重叠，形成干扰性的双重坐标。旁边的考核者都屏住了呼吸，等着看吴邪出错。
吴邪却只是停顿了半秒，伸手轻轻弹了下青铜鼎的边缘。“叮”的一声脆响，声波震得萤火虫受惊飞起，重新落回引虫线。他趁机调整位置，将青铜鼎稳稳嵌进凹槽——荧光条显示，偏差0.1厘米。
“这不可能！”监控室里的技术员失声喊道。
丁主管死死攥紧拳头，指节发白。他终于意识到，吴邪的依仗从来不是萤火虫本身，而是他对空间坐标的绝对敏感。那些绿光不过是辅助，真正的“星图”，早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。
***第三个小时，仓库里只剩下吴邪和另外两名考核者。那两人显然是丁主管的心腹，虽然也受到光线脉动的干扰，但靠着多年的经验勉强支撑着，进度却被吴邪甩开了一大截。
吴邪的动作越来越快，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，工装黏在皮肤上，却丝毫没影响他的节奏。萤火虫在他周围形成稳定的绿光带，像一层保护罩，将启明星的干扰隔绝在外。
他甚至开始“帮助”那些萤火虫——看到哪只虫子的光芒变弱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花蜜粉，轻轻吹向引虫线。粉末在空中散开，萤火虫立刻扑上去吸食，绿光重新变得明亮。
这一幕落在监控室里，让丁主管气得浑身发抖。他看着吴邪像指挥家一样“操控”着萤火虫，看着那些原本应该被淘汰的虫子成了最精准的坐标，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
“启动红外线扫描增强模式。”他声音沙哑地命令道，“让扫描仪对活体生物产生反应，只要萤火虫靠近货位，就发出错误警报。”
技术员犹豫了一下：“这样会影响吴邪的考核结果，不符合规则……”
“我就是规则！”丁主管厉声打断，“执行命令！”
***红外线扫描仪立刻开始高频闪烁，红色的光束在货架间织成一张密网。当吴邪搬第三十件货时，一只萤火虫飞过扫描区，扫描仪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“警告！货位存在活体干扰，判定为无效码放！”广播里传来机械的提示音。
吴邪皱了皱眉。他看了眼那只被红光惊扰的萤火虫，又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“丁主管，这就不地道了吧？”他对着摄像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进监控室，“规则只说不能用荧光粉，没说不能用活物吧？”
丁主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。他没想到吴邪敢当众叫板，更没想到对方早就猜到是他在背后搞鬼。
就在这时，仓库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。监察部的张科长带着两名干事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记录板：“丁主管，接到举报，说二层考核存在违规操作，我们来核实一下。”
丁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忘了，李加乐自从上次被吴邪点醒后，就成了监察部的“线人”，肯定是他报的信。
“张科长，误会，都是误会……”他慌忙迎上去，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谄媚。
趁着这阵混乱，吴邪加快了码货速度。萤火虫在他周围飞舞，绿光与通风口的微光交织，仿佛为他开辟出一条专属通道。第三十五件、四十件、四十五件……荧光条的“滴”声此起彼伏，像在为他倒数。
最后五分钟，仓库里只剩下吴邪一个考核者。他站在最后一个货位前，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玉琮，上面刻着与听雷装置相似的纹路。
启明星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起来，显然是丁主管做的最后挣扎。但吴邪只是看了眼停在玉琮凹槽里的萤火虫，凭着绿光的指引，稳稳将玉琮放了进去。
“滴——”
长音落下时，考核时间刚好结束。五十件货，零偏差。
萤火虫似乎也完成了使命，纷纷从引虫线上飞起，在仓库里盘旋一周，然后朝着通风口的方向飞去，绿光点点像一串流动的星辰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。
吴邪站在货位中央，看着它们离去的方向，突然觉得，这些小小的虫子，比十一仓最亮的启明星还要耀眼。
监察部的张科长查完记录，走到吴邪面前，难得露出个笑脸：“吴先生，恭喜通过考核。你的考核视频，我们会作为‘创新案例’存档。”
丁主管站在一旁，脸色灰败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知道，这次自己不仅输了考核，更输了人心——十一仓的员工都看着呢，谁是真正在遵守规则，谁在玩阴招，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吴邪走出仓库时，白昊天正举着个玻璃罐等他，里面是新的萤火虫，翅膀上闪着更亮的光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用它们。”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，“胖子说，这些虫子还有个名字，叫‘引路星’。”
吴邪接过罐子，萤火虫的绿光映在他眼里，像落了一片星空。他抬头看向负二层的穹顶，那里的启明星依旧亮着，但在他心里，真正的星星，是那些能冲破黑暗、自己发光的存在。
“走了，”他拍了拍白昊天的肩膀，“去领L8的胸牌。”
通往负二层的通道里，员工们纷纷给吴邪让开道路，眼神里带着敬畏和好奇。有人小声议论着刚才的萤火奇景，有人在猜测他到底是谁，为什么总能打破丁主管的算计。
吴邪没理会这些议论，脚步坚定地往前走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十一仓的又一关，后面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着他。但只要心里的那盏“灯”不灭，哪怕是萤火微光，也能照亮通往真相的路。
监控室里，丁主管将手里的对讲机狠狠摔在地上。屏幕上，吴邪的背影越来越远，而他身后的货架上，似乎还残留着萤火虫飞过的痕迹，像一道无声的嘲讽。
“吴邪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，三角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答案，或许只有那消失在通风口的萤火虫知道——它们飞向的地方，正是三叔留下的下一个线索指向的方向。
